“过来,晚晚……过来,快过来呀!”宋晚风终究没有躲得过去,被宋晨露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压低了声音轻呼。宋晨露还没有来得及挪动脚步,路过的男生却纷纷停下脚步东张西望,眼睛里透出忍不住的惊喜,想着自己会不会是这个被公主召唤的幸运者?
可是能得美人青睐的幸运男生永远只有顾凉,此时此刻,宋晨露的出现也是因为他。
“晚晚,给你看样东西。”宋晨露笑嘻嘻的拉着妹妹躲到了一颗大树底下,神神秘秘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精美的卡片送到她手中。
“什么?”宋晚风疑惑的看着手里的卡片。
粉红色的卡纸,右下角画着一只白色的小天鹅,长颈弯曲,优雅内敛。一根金色的丝线从卡片中间穿过,系成金色的蝴蝶结,蝴蝶结上还挂着两只小小的金色铃铛。轻轻翻开,一行清秀公正的钢笔字缓缓铺展:晨露,晚上七点半大湖见。落款:凉。名字旁边,还画着一颗小小的红心。宋晚风的心紧紧皱缩了一下,她站在姐姐的阴影里面,感觉胸口压着什么喘不过气来,捏着卡片的手有些无力。
“顾凉送我的第一张卡片哦。”宋晨露小心翼翼的从宋晚风手里拿过卡片,指尖拂着那行钢笔字似是沉醉,过了一会儿歪着脑袋笑起来:“刚刚见到他,他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叫我拉完小提琴早点回家呢!”
宋晚风没搭腔,又认真地翻来覆去看了卡片后才抬起水眸,眼神里带着些微的困惑:“什么时候给你的?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顾凉送给你的?或许是别的男生,名字里也有个凉字。顾凉从前约你几百次,都没有用过卡片呢,忽然这样感觉好奇怪。”
“笨晚晚,中午我在我们家的信箱里找到的。”宋晨露抿嘴笑,点了点妹妹的鼻尖:“嘻嘻,幸好发现得早,不然妈妈看到了又要罗嗦。这有奇怪什么呀,你不懂的啦。从前是从前,这一次是这一次,或许这一次他有特别重要的话告诉我呢。”宋晨露在“特别”两个字上咬的很重,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笑到最后自己的脸先红了。
宋晚风在心里地大大叹气,白色的舞蹈鞋踩着树下的落叶哗哗作响,闷闷的问:“你拉完小提琴就七点了,还来得及回家吃饭吗?再说妈妈肯定不会同意你那么晚再去大湖。”
大湖公园和宋家小区正好在学校的两个不同方位上,从学校坐公交车回家要十五分钟,吃完晚饭再去大湖肯定会迟到的。
宋晨露果断的摇摇头,小手挡在嘴旁凑到宋晚风耳边悄声道:“晚晚,你就和爸妈说,我拉完小提琴去囡囡家吃饭了,八点半准时到家。”
“不告诉爸妈,好吗?”
“没关系啦,好晚晚,帮帮我啦!”
宋晚风犹豫着不想答应,可抬眸看到姐姐快乐而坚定的表情,又觉得没法劝说。蹙着眉头拉过鼓鼓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包尚未拆封的闲趣饼干:“你过会儿在车上吃吧,自己买瓶矿泉水喝。让顾凉送你到家门口,有事就给家里打电话。别和不认识的男人聊天,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看着前后左右,注意安全……”
“噗”宋晨露笑了出来,并没有在意她声音里的僵硬而是兴奋地在宋晚风脸上亲了一口:“放心吧,傻丫头。”
宋晚风有些怅惘又觉得感动,微弯着眸子点点头。
“晨露,你怎么说这么久的话?老师已经来了。”姐妹俩正在笑,不妨远处匆匆跑来一个穿着网球裙的女孩儿,齐耳的短发有几缕被汗水所沾染贴在脸颊上。
宋晚风认得她,那是姐姐一个要好的同学赵楠,小名叫囡囡,和姐姐一样是学校乐队成员。来家里玩过几次,嘴甜人聪明,爸爸妈妈都很喜欢。
“马上来。”宋晨露应了一声,握了握宋晚风的手,转身向赵楠跑去。跑了几步回头看妹妹,被金色的晚霞所浸染的眉眼间似乎有些许的留恋之色,见宋晚风呆呆的望着她,又笑着摆摆手转身拉起赵楠的手,两个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绿树红墙之中。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宋晚风在深夜中辗转难眠,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宋晨露当时灿烂的笑容和眷恋的神色,后悔和懊恼就像一只利爪,刺入她脆弱的心脏,攥得紧紧的,哪怕是微弱的呼吸也无比的疼痛艰难。可是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眼看着姐姐一步一步的走入危险的境地,只是带着些许的不安是失落,沉默着转身,走向与宋晨露完全不同的道路。
从学校出来是一片长长的林荫道,树影斑驳晚风清凉,吹着少女的长发轻轻飘扬。宋晚风慢吞吞的走了十分钟,才到达最近的公交车站台。站台里挤满了等车的人,或坐或站,各自沉默着目光漠然。宋晚风走到站台后面看着人群发了一会儿呆,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要坐公交车回家?今天似乎没有步行的兴致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开了过来,车门一开等着的人就自动挤到了前门。宋晚风透过公交车的车窗往里瞧,里面人头涌动,黑压压的一片,后门下来了寥寥几个人,前面却堵着上不去,心里顿时失去了坐车的兴趣。扭头正要离开,却见正欲关上的后门又开了,跳下来一个穿着白T恤的少年。凌乱的发,乌黑的眼,曲线优美的薄唇轻抿,一脸淡然。不是顾凉又是谁!
他这是从哪里来的?中午在食堂见到他,他穿着校服的衬衫短裤,难道为了约会特地回家换了一身新衣服?他是来等姐姐的吗?不是说七点半在大湖见面的,又改变主意了?
顾凉从车上下来,穿过站台直接走到被问题缠绕着的宋晚风身旁,在后者心如鹿撞忐忑不安地想开口的时候,却腰杆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视地走过,好似这个女孩儿是毫不相干的路人,不屑一顾。
宋晚风顷刻间呆滞了,全身仿佛被冰冰凉的海水浸透到麻木。直到顾凉走出去很远,才机械地转身去看他。顾凉是往学校的方向去的,却穿过马路绕道校门对面的大树下,看情形是准备在树下等着宋晨露拉完小提琴。那是自己认识的温柔的顾凉吗?是自己认识的喜欢微笑的顾凉吗?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从身边走过了,这是真的吗?
风,卷起一片落叶窸窸窣窣地从脚边吹过,宋晚风怔怔的站着,嘴唇被咬得嫣红。他其实是讨厌自己的吧?只是因为喜欢姐姐而不得不照顾自己,温柔关切的相待?他从自己的眼神里看到了些什么,所以不愿意再理会?可是为什么,他连一个无意的眼神和问候都不给她呢?
愤怒忽然就像一条无形的毒蛇,将宋晚风的心紧紧缠绕,收缩。她从来没有如此自卑和失望过!
她开始奔跑,小小的拳头紧紧的握着,手臂挥舞,沉重的书包随着动作在瘦削的后背上跳跃,仿佛蕴藏着愤怒的力量。顾凉,我讨厌你!
繁茂的法桐一步一步倒退,永远的留在这一刻失落的记忆里,她想把刚刚的不快丢在脑后,她想忘记刚刚顾凉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情景,可惜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跑了十来分钟,路上的车辆不知何时挤满了车道,各种烦躁的车鸣声和急速奔跑后的耳鸣混在一起,宋晚风觉得自己的快要死掉了。剧烈的奔跑让肺疼得好似被火炙烤,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捂着胸口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大口大口的呼吸,心情却愈发的沉重。
这是一种被仰望着喜欢着的人所抛弃的感觉,挫败自卑甚至想沉沦。
下班的大人,放学的学生,都在富国街的巷口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孩儿。
她穿着一中学生的校服,居然斜坐在车辆行人来来往往的大路旁的花坛边上,黑色的裙子盖住了大腿,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把头枕在瘦长的手臂上,漂亮的脸蛋被夕阳照得绯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若不是那偶尔闪动的大眼睛,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尊逼真的蜡像。
低落的心情让她回家又晚了,免不了被宋母指责一顿。
“晚晚,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已经八点了啊,你不练琴又没有社团活动,怎么回来也这么晚呢?还有你姐姐,打她手机也不理,我气都气死了。今天又是什么原因晚归,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看是不是值得妈妈辛苦做的菜放到冰凉。”宋母板着脸坐在餐桌边,对着小女儿恨恨的问。
宋晚风咬着唇不说话,她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晚归,难道说自己因为发呆而回来晚了或者是怕挤车步行了四十几分钟?肚子却不应景的“咕咕”叫了几声,引得正恼怒的宋母“扑哧”一声笑了,抬眼再看小女儿,睁着清澈的眸子一脸无辜,湿透的刘海贴在额头上,书包还未来得及放下斜斜地挂在肩侧,把瘦弱的肩膀都压塌了,模样楚楚可怜。
严厉的目光禁不住缓了下来,带着温柔和些许无耐,宋母长长叹了口气,让宋晚风进房间洗脸换衣服准备吃饭。当小女儿习惯性摆出那样的姿态来,便好似一堵坚硬的墙壁,打定主意不开口怎么都问不出话来。
两个女儿比起来,她是偏疼大女儿的,大女儿长得像她,小小年纪就明艳照人,又活泼可爱,不像小女儿沉默寡言,总是喜欢大眼睛盯着人看,那清澈如水的眸子似乎能看透一切。性格又难以琢磨,从小就自有主张,让她有种错觉,似乎自己并不被这个女儿所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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