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来,孟远。第二小提琴,你绰绰有余。”
孟远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伤疤,她悄悄地握起拳来,摇了摇头:“老师,我拉不了。”
她明明头头是道,这些东西完全是一个拥有相当水准的人才能说的出的话。大厅里的人再一次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孟远感到如芒在背,她苦涩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老师,继续吧。”
傅家琪发了脾气,静下心来又觉得自己太过分。于是便出了后台,往大厅走。他看到孟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垂着头,可是侧脸却是沉静而忧伤。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每个人都拉起了贝多芬133号作品。切赫就站在孟远的身边,每一个人结束,他都侧着头问问她的意思。孟远总是笑笑,然后摇头。
傅家琪终于走了过去,孟远见了他,连忙站起来。
“家琪,你来吧。”
“不。”傅家琪摆摆手:“你做的很好,继续。”
所有人都变得极其认真严肃,大厅里有着一股无言的氛围。在这里,音乐最高。傅家琪也站到了孟远的旁边。对每一个敢拉《大赋格》的人,孟远都一一点评,指出来要害。
她十分认真,一直坐了一下午,直到落日的余晖从门口钻进来,直到大厅里再无面试的人。
这一天就那么结束了,孟远没有吃中饭也不觉得饿,倒是心里很畅快。就像是憋了很多年的那口气,突然吐了出来,胸中终于没有那么堵了。
她最后给了傅家琪两个人,一个是叫董诗琪的女孩子,音乐学院的研究生,这个女生技巧很好,但感情欠缺。还有一个是才十七岁的男孩子,现在还在上高中,名字很奇怪,叫陆路,跟一个女孩子一样。他技巧没那么好,可是难得的是在这一天里,他是感情发挥得最好的人。
“说实话,你喜欢哪个?”傅家琪问她。
孟远笑了笑:“陆路。”
“我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傅家琪当时就拍了板,朝着切赫说道:“陆路,明天开始跟我们练习。”他又对着孟远说:“不过这是你挑出来的人,你可得负责。”
“好。”她答应,笑得很高兴。
傅家琪沉吟了会儿:“好了,我不怪你了。之前我是生气,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蒋勘正完全把你毁了。不过看在挑了个新鲜血液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他拍拍孟远的肩:“吃饭吧,饿死了。”
天色已暗,吃完饭,喝了汤,心里仿佛渐渐暖起来。孟远挥挥手向傅家琪告别,家里在三层,她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仿佛像是踩在心上。她脑海中闪现出一串一串的音符,它们自己连了起来,在她脑海里回荡。
孟远慢慢地笑起来,低低地呢喃:“133,大赋格。”
很快就到了门口,她掏出了钥匙,开了门,却没有发现一双眼睛在远处盯着她。
进了门,孟远坐在了书桌前,翻开了从家里带出来的乐谱。她又想起傅家琪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他说:“这才是你啊,孟远。”
她手指轻轻地摸了摸从前的笔记,看了一会儿,又从旁边摸出了一张白纸。她下笔写了一点,小小的一节。
孟远太专注了,实在没有发现家里的摆设都已经被人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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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chapter28
陆路是个奇怪的小孩,一整天也不见多说一句话。不过他对于莫扎特还有贝多芬的作品都有所了解,拉得都还在水准之上。孟远跟他也不多说话,她将自己年少时的那本乐谱借给了他。
“你可以看看,希望对你有帮助。”
这个身高已经一米七八的小孩,愣愣地望了孟远一眼。然后直接将乐谱放进了他的书包里。
“到下个月演奏会结束,可能会耽搁你很多学习的时间,你父母那边能够接受么?”
陆路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他想了一会儿又说:“我很荣幸能够担任第二小提琴。”
“我叫孟远,是乐团的行政助理,但是你这段时间的技巧培训我可能也会帮忙。”
“我知道。”陆路从肩上放下了小提琴打断孟远的话:“我知道你是谁。其实我觉得你昨天的点评都挺对的,你果然很厉害。”
“你原来认识我?”孟远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小孩的。
陆路撇撇嘴:“你出名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不过我决心要超过你。”
年轻的男孩,稚嫩的脸庞,却拥有无限的勇气与天赋的才华。他双眼里的那些东西,孟远曾经是那样熟悉。她点了点头:“希望你梦想成真。”
他举了举手里的书包:“不过谢谢你的乐谱,我会还给你的。”
孟远接到霍明朗的电话,提醒她去医院复检。这才想起,这么快就到了月底,她当初答应过霍明朗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会儿自然答应。
陆路也跟她告别:“我该去学校跟老师请假了,刚刚出来都没有打招呼。”
孟远很快就到了医院,霍明朗桌上摆着一束花,鲜嫩欲滴。不过她这儿有没有花瓶,孟远只见她十分嫌弃地将一大束鲜花丢进了垃圾桶。
“医生怎么说的?”
“没有恶化的现象了,只要我好好吃药,问题不大。”
“你爸爸又打电话给我了,你出来几天了,怎么不回去看看?”
孟远点点头:“今天会回去。这几天乐团比较忙。”
霍明朗常年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了点笑意:“算你聪明。”
就在这时,霍明朗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下撞开,进门的是赤红着眼的沈溥,他一看到被扔到垃圾桶里的玫瑰花,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直指着霍明朗喊:“你这个女人真是油盐不进!小爷我跟你说了,这不是小爷的花,是老周的!你还不收!”
沈溥带着一身酒气,大白天喝酒,霍明朗皱起了眉头:“你有完没完?”
“霍明朗!你大爷的!”沈溥气得口不择言,朝着门外喊:“阿正,你给老子过来,我今天憋不住了!你给我做个证,告诉老周,老子不耍心眼!”
蒋勘正像是匆匆赶来,一进门,就看到孟远坐在那里,而沈溥则发着酒疯。霍明朗已经脸色十分不好看,要不是这里是医院,她估计早就发飙了。
“回来!”蒋勘正一把拽起沈溥的后颈:“说什么胡话!”
沈溥张牙舞爪:“小爷说个屁胡话!别以为老子那天喝醉酒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子今天还就撂话了!霍明朗她是周唯一他妈怎么着了!老子要公平竞争!谁让老周谁就是混蛋!”
霍明朗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她哼了一声:“你说什么?我是谁的妈?!”
蒋勘正直接将沈溥抡了出去,酒鬼跌跌撞撞趴在了门口,大概把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这下只剩瘫在那里,喘着粗气。
“他说胡话,你不要当真。”
霍明朗又哼一声:“别人都说酒后吐真言。但是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了个小孩?!”
她又转过身问孟远:“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你知道么?”
孟远也着实被沈溥的这番话吓到,她也没见过什么霍明朗的小孩。她摇了摇头:“没有。”
霍明朗直接脱了白大褂,走到了门口居高临下,狠狠地踢了下沈溥,冷声道:“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沈溥没出息地已经瘫倒,霍明朗又问蒋勘正:“需不需要我打电话把周恪初叫过来?”
霍明朗今天是门诊,医院又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几乎很多人眼光都聚了过来,甚至有几个闲的,都跑了过来站在了不远处。
蒋勘正推了推眼睛,扯了扯嘴角:“霍医生,何必跟一个酒鬼计较?”
孟远看人真的是越聚越多,直觉这对霍明朗影响不好,扯了扯她的手,摇了摇头。
霍明朗蹲下来,拍了拍沈溥的脸:“你最好给我现在就走,不然有你好看。”
沈溥居然听懂了这句话,“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就走。
蒋勘正跟了出去。霍明朗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无嘲讽地笑笑:“他们这些子弟,一个比一个混蛋。蒋勘正为了个养妹妹抛弃妻子,沈溥跟多少女人上过床,而那个周恪初,别看着衣冠楚楚,可能更不是人。”
孟远白了脸,呵呵应了两声:“是啊。”
“孟远,离开他你能过得更好。”
孟远收拾了自己的包,想了想,以前的时候总是太过心酸,现在一颗心反正都麻木了,也不觉得疼。这两天倒还觉得快乐。她点了点头:“是啊。明朗姐,我不打扰你,先走了。”
霍明朗情绪平复下来,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但是却没有解释,只是点点头:“嗯,记得一个月来一次复诊。”
孟远走出医院,在路边等公交车,却不曾想到蒋勘正的雷克萨斯停到了自己跟前。他已经将沈溥扔在了医院病床上,出来的时候车开得很慢,终于看到了孟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