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明看了弥影一眼,又看向江维墨,“你就是维墨吧,已经长这么大了。从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你就是苏家的长孙。”
江维墨的目光依旧很平静,也没看向苏正明,他直接回答道:“我姓江。是师父的徒弟,师父现在只有一个女儿何影,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苏正明面色不变,淡淡地道:“随你吧。影子,何影?以后就叫苏影吧,苏家的孙小姐随母姓,那老古板又要不高兴了。”
苏影?这怎么成!
可还不等弥影说话,房门就打开了,苏药人跟何韵一同走了出来。
“维墨、影子,咱们……回家。”
苏药人说出这句话,苏正明脸上的笑容立刻扩大了。江维墨依旧面无表情,弥影却是……目瞪口呆!
“回家?”弥影有些僵硬地看向苏药人与何韵。
苏药人笑了起来,“伯伯太任性了,一出来就是这么多年。家里的老父亲已经年迈,伯伯如今也结婚了,是该回去侍奉老父亲了。影子不要担心,伯伯家就是你的家。再说,还有维墨跟你作伴,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难道也不敢了?”
弥影忍不住说道,“可是……我还要上A市一中呢。”
苏正明微微一笑,“回家后,转学的事情会给你们办好的。H市一中,不比A市一中差的。”
“H市?”
“嗯,我们苏家就在H市啊,烟雨江南,很漂亮的。”苏正明温和地笑道,看向弥影的目光很柔和,好像真在看自家侄女。
……
想要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苏药人要把手头上需要跟踪的病人全部通知到,给他们留下一些药什么的。这里的药材全部都不用带走,但是书籍和笔记可是要打包带走的。所以至少得两天的功夫才能走!
晚上,弥影跟何韵一起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
她强迫自己平心静气。终于,找到了那张何韵跟弥仲森的合照。
弥影深吸口气,一咬牙,拿着合照给何韵看,“妈,这个人是不是我生父?”
何韵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就变了,一把夺过照片,“你怎么又想起来这事儿了。”
弥影看着何韵,认真地说道,“妈,我见过这个人。”
“咣当!”
何韵原本拿在手里的盒子,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她的脸色难看至极,“你胡说什么,在哪儿见过?认错了吧。”
弥影却是摇头,眼神认真无比,“妈,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当年的事情吗?江维墨都知道他的身世,我却不知道我的。”
何韵抿唇,好半天才微微点头,深吸口气说道:“他是你生父。当年我跟他都订婚了,可是……可是他忽然之间告诉我,他要娶别人了。甚至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结婚了,竟然还是和那个女人奉子成婚。我万念俱灰,可是后来竟然发现自己也已经怀孕了。舍不得流掉你,我就一个人咬牙生了下来。再后来辗转来到了这里。”
弥影牙关紧咬,接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妈,他叫弥仲森,对吧?我决定了,我要去找他。”
何韵猛然抬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弥影,眼中全都是不敢置信,和痛!
013离别之时
弥影看着何韵甩门出去,她的眼睛又干又涩,却没有一滴泪。
她跟何韵说了很多,主题只有一个,就是不跟她去苏家,要去认回自己的生父弥仲森。如果何韵不同意的话,她宁肯断绝母女关系!何韵真是气坏了啊,从未有过的愤怒!
可弥影知道,她没做错,没错。
苏家当然是个大靠山,可苏家是中医世家,数百年的清名。弥影可不敢保证自己做的事情能够永远不见天日,而一旦大白于天下的话,她势必会连累苏家的名声。到时候,更会牵连到何韵……
所以,不管怎么说,她都必须跟苏家跟何韵划清界限!
现在伤,总比日后不可收拾的时候再捅一刀子,要容易撑过去吧?
这一夜,何韵出去之后没再回来。
弥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皎洁的明月,心湖回归平静。
她不傻,一味地抱着仇恨,最后痛苦和伤害最深的,只会是她自己。可是,她无法释怀,真的无法释怀。
况且,就算是她现在放下仇恨了,难道就真的可以一辈子平安幸福了?
怎么可能!只要弥家知道她这个跟弥家大小姐有着高度相似基因的私生女存在,她就不可能平安幸福。
弥大小姐弥嘉晨的外祖家,绝对称得上权势滔天。最遗憾的就是弥嘉晨的身体,最稀少的熊猫血,使得弥嘉晨身为千金大小姐,却没有想要的自由。一旦有了弥影这个备用的血库和器官库的话,他们怎会放过?
真到了那个地步,她可就被动了。
更何况,还有江维墨啊,她舍不得放手的那一缕阳光……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升起,一缕缕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洒在弥影搭在窗台的手上,她的脸隐在暗处,明明灭灭。
江维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明明是坐在温暖阳光之下,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意,似乎完全将阳光隔绝在皮肤之外,无法深入,骨子里还是冷的……
“影子。”江维墨走到她面前,低低地叫道。
弥影有些茫然地抬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江维墨。
只一眼,江维墨就心口剧震。这是怎样的一双眼啊,空洞、澄澈、古井无波、深不见底、死寂……
在此时的江维墨看来,弥影的眼神很单调,就是空洞而没有生气。可是多年之后他才恍然,她的眼神根本不是单调,而是太过复杂晦涩以至于只剩下了孤寂!
看着弥影眼中的血丝,江维墨心疼不已,“你一夜没睡?”
弥影仿佛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江维墨,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维墨,说好的,等我五年。”
江维墨点了一下头,“嗯,说好的。你是不是早知道会有这天?”
弥影笑而不答。
江维墨心中苦涩至极,只能握住她的手,“影子,为什么?”
弥影缓缓一笑,“维墨,人都是会变的,真希望五年之后,你还认得我。”
江维墨脸色骤变,“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你!”
“那就好。”
避重就轻,弥影终究是没有回答他为什么。
……
分离的时刻来得很快,何韵这两天都冷着脸不跟她说话。弥影却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苏药人也找她谈过了,可她怎么可能改变主意?
离别之时,何韵、苏药人和苏正明,三人给了她三张卡。
何韵什么都没说就先一步上车了,升上车窗,连看都没看弥影一眼。
苏药人叹了口气,“影子,不开心了给伯伯打电话,什么时候想回去都行。你妈她……她只是太难过了。”
弥影微笑着点头,一言不发。
苏正明似笑非笑地看了弥影一眼,“这是我的名片,有事的话可以打我电话。”
“多谢。”弥影的嗓子有点儿哑。
江维墨深深地看了弥影一眼,接着快步上前追上苏药人的脚步,“师父,我留下。”
弥影瞬间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江维墨。
苏药人也皱眉,眼神在江维墨和弥影身上转来转去。
江维墨又说道,“师父,我留下陪影子,学校放假的时候,我带她回家。”
苏药人也觉得可行,可不等他说话,弥影就最先开口,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她可以孤注一掷在昨晚所有的事情之后,将纯黑的自己给江维墨看。可她绝对没有勇气,在江维墨的目光之下,做那些事情,她害怕他眼中的失望,她宁肯自欺欺人,以为他看不到就不知道,至少暂时不知道。否则,她根本就无法继续下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弥影。
弥影嘴唇紧抿,好半天才又说道,“江维墨,你说好的等我五年,五年之后怎么样都好,但是现在,我不要你在我眼前!你走!如果你留下来的话,我们就此……绝交!”
江维墨的手有些抖,他不明白影子到底是哪儿变了。为何眼前的影子,让他觉得那么陌生,那么心疼?
弥影说完之后,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中转身就走,脊背挺得笔直,好像是猎猎风中傲然伫立的山,不动不惊。
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江维墨忽然有种感觉,如果……如果不抓住她的话,她这样似乎就要彻底走出他的世界!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恐惧,骤然袭上心头,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身后的苏正明低声说道,“追过去吧,我们等你一会儿。她有她的选择。”
是啊,她有她的选择!
江维墨再也不顾什么风度,快步追上了弥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掏出来一个精美的红木盒子,塞在弥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