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嗓音虚缓而黯哑,“你抓到我的当天晚上,她就已经,离开这块大陆了。”
伯特没说话,只是笑笑。
于是,新的折磨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次日拂晓。
身上的陈疾新伤最终堆砌着爆发,言溯一次次晕过去,又一次次被针剂刺激醒来。
清晨,他发了高烧。
始终惨白的脸色渐渐泛上大片诡异的潮红,眼眸也浑浊起来。不知是因为体内的药物,还是因为灼热的高温,他的神智终于受了影响,混沌不清,开始说起了胡话。
在第几百次听到“S.A.请忏悔,我让你解脱”之后,
十字架上的男人颓废地低着头,最终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I confess.”
我忏悔。
#
上午的VIP候机室里寥寥几人,甄爱他们特地没有坐私人飞机,此刻特工们三三两两扮成商人学者,散落在各个角落。
甄爱望着黑黑的电视屏幕,叫来服务员:“我想看电视。”
服务员很抱歉:“刚好坏了,叫人来修了。”
甄爱不言,心里奇怪的感觉更明晰。
她坐立不安,起身去洗手间。女特工跟着她一起,见她长久立在洗手池边发呆,猜她心情不好,也就退出来了。
甄爱心里不知为何总是忐忑,砰砰乱跳。她很想去找言溯,可她不知道Holy Gold俱乐部在哪儿,又觉Rheid说的对,只要伯特没找到她,就不会杀了言溯。这是理智。
情感却疯狂蔓延: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我想见他......
可她还是很听话的。要是他,一定会告诉她听理智的话。她低头拿冷水扑扑发烫的脸,努力镇定下来。
他会好好的,不要去打扰他。
他答应过她,他会好好的,她要相信他。
她默念好几遍,转身要出洗手间,隔间却走出一个深夜赶飞机的女孩,捧着手机惊叹:“我的天,他真是个恶魔。”
甄爱没理会,但手机里男人的声音传来,她突然就定住。女孩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甄爱的目光渐渐挪过去。
她看到了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只一眼,眼眶就湿了。
半月不见,他消瘦得可怕,眼窝和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清瘦的下巴上,胡须落拓。眼睛却清亮澄净,看上去神智清醒。穿戴也整齐,坐在白色的背景布前。
若是不认识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他如此淡静从容又清瘦矍然,或许正符合大家对聪明变态的印象,正符合他缓慢而娓娓道来的姿态:
“是的,我厌恶女人,极度。
像那个虚荣又肤浅的我的继母,像那个酗酒又脆弱的我的母亲。她们那样的女人总是虚伪又脆弱,总以为可以用强制或眼泪改变男人,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儿子。愚蠢。她们不知道男人最擅长阳奉阴违。
她以为我认真在听牧师读经,我却在看不正经修女小姐用脚勾有妇之夫的腿;她以为我不爱说话,长大了不会有作为,可现在全世界都认识我了。
这样聪明的头脑能做什么呢?
Alex La Chance,他是犯罪者心中的传说。Hi,是我杀了你们的传说。不仅杀了他,还让FBI那群蠢蛋们认为他是自杀的。他死的地方风景很美,爆炸的瞬间太刺激了。
我不凡人生的起点,Alex,thank you!
另一件值得称颂的作品在silverland,12个小时杀死12个人,这样的幅度,你们惊叹吗?
真正让你们认识我的,是最近的性幻想案。又是女人,令人厌恶的女人,她们都有罪,我是替天行道。不用谢。
你们如果生气,怪FBI那群蠢货吧。在我家外蹲守那么久,拿到了搜查令,却还是没有发现我家的秘密施虐基地。
放心,我不会永远杀人下去。好的作品,以稀为贵。今晚,送给你们我最后的礼物。再加上56个女人的生命,最后一刻。
谁想要来救她们,请先找到我。可是,你们能逆转时间吗?
我在此恭候。
最后的别离辞送给她。
请她,节哀。”
甄爱深深低着头,
白皙的手撑在洗手台,缓缓握成拳,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
☆、108溯爱
甄爱相信,伯特的兴奋点不在杀人,而在虐待,她也相信,比起杀死言溯,伯特更喜欢看他屈辱地活着。
可是她不相信,当FBI特工带着SWAT特警队冲进Holy Gold俱乐部摧毁他的收藏,即使只是复制品,时,心高气傲的他还会耐心地慢慢把玩言溯。
他要是知道那么久的虐待都没有打垮言溯,反而被言溯耍了欺骗了,他非得亲手把言溯抽筋扒皮。
甄爱很确定,他会真的把言溯的皮揭下来,让他活生生疼死,当成战利品带回去风干。
而言溯会成为这次Holy Gold营救行动的“附带型伤害”,“不可避免的牺牲”,一人挽救56位女性(和以后更多未知)的英雄。
国家会给他一个辉煌的葬礼。然后,墓前的鲜花枯萎,他被遗忘,大家各自幸福生活。
只有她记着他;
只剩她,用一辈子的时间记着他。
他不会在乎,但她不肯。
她本就不高尚,她的言溯,用全世界的人命,她都不换。
正义于她来说,原本就是奢侈品。
不管她的出现会让计划行动变成什么样子,不管那56个被囚的女人会不会死,她都不管。她只知道,绝对不准他死。
此刻她立在纽约郊区的一座教堂门口。之前一眼就看明白了言溯的话,Rheid都不会有她快。
正午的太阳和煦温暖,推门进去,一片阴冷。
教堂空空的,初秋的阳光从高高的彩绘玻璃窗落下来,穿过十字的耶稣受难,洒落在一排排长椅上。
光束里,微尘飞扬。
一位牧师在祷告。甄爱随手关门,“吱呀”一声悠扬。牧师回头,问需要什么帮助。
“B在哪儿?”
#
环形走廊上,甄爱的出现引发了不小的骚动。笼子里的女人把她当做了谢丽,讽刺咒骂不断,讥笑说她也有今天。
甄爱恍若未闻,到了尽头,看见白色笼子里衣衫残破满身伤痕蜷缩在床的人,见了和自己一样的脸庞,这才算明白。
谢丽也看见了甄爱,仿佛终于看到她的原版,她悲运的根源,浑浊呆滞的眼珠一瞬间闪出凶光,扑上来朝甄爱嘶吼,像极了野兽。
随从扬起枪托狠砸栏杆,轻蔑得像教训一只狗,谢丽尖叫着缩回去。
她衣衫残破,露出红痕斑斑的j□j,上面被咬坏了。甄爱别过头去,快步走开。
老远看见伯特凝眉低头,大长腿在厅里迈步,走来走去。没了一贯的鬼畜阴邪,罕见的忐忑焦急。
望见她第一秒,他大步上来就把她扯进怀里搂住,摁着她的头发,又急切又庆幸:“God, Little C,我和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力气太大,甄爱脖子被捏痛,想挣脱却又忍住,闭了闭眼:“B,你把我弄疼了。”
“噢,抱歉。”他赶紧松开,想给她揉揉。
甄爱这次没忍住,条件反射退后一步。
伯特的手抓到了空气,脸上的温柔也不动声色地凝住,缓缓收回手,居然别的什么都没说,也没问她是怎么找来这儿的,依旧温和:“没吃午饭吧。”
席拉以前只听说两位boss对C小姐极好,安珀一直认为伯特仇视并爱虐待世上所有女人。现在一见,分明是全世界他只把她当同类。
安珀对甄爱的恨早已超越杀兄之仇。以前有哥哥宠着,她拿这个世界当游戏,现在才知她和哥哥都是棋子。真正有资格玩转世界的,是独受宠爱的甄爱。
席拉心里也不舒服,替言溯不值。
他快死了,她却安之若素地吃午餐。
几十道丰盛佳肴摆在面前,甄爱与伯特分坐长桌两端。仆从彬彬有礼,菜盘端来摆去,甄爱似乎胃口不错,每样都吃一点。
伯特倒不急不忙,慢悠悠看她娴静无声的样子,恍惚回到从前,忽而笑了:“C,今天的晚餐,应该会在家里。”语气中不无怀念。
半天的时间,足够跨越大西洋。
甄爱淡淡“嗯”一声,专心喝汤。
伯特似乎心情不错,深邃的眼睛里眸光闪闪,忽然试探:“我挖了S.A.一根肋骨。”
甄爱垂眸看着碗里的骨头汤,勺子轻轻搅了一下,道:“他活该。”
伯特听言微微笑,目光依旧研判,晃晃手中的东西:“放心,不在你碗里,在这里。”
甄爱抬眼,他手中把玩着一根森森的肋骨,惨白色,还有几缕干枯的血色经络。她手指几不可察地捏着桌沿,表面却毫无兴趣地低头继续喝骨头汤。
每一口都变得恶心,语调却漠不关心:“那个谢丽是怎么回事?”
伯特嫌弃地把那截骨头扔桌上:“你不在,我需要人陪伴。可她让我不满意。”语气似乎怪她,“Little C,都是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