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是肆虐的风声,夹杂着雪粒敲打车窗的嗖嗖声。乘客中,妈妈怀中的婴儿哇哇哭起来,让人心烦意乱。有人弱弱的问司机师傅,车子会为会被大风掀翻,或者会不会被暴雪掩埋?有人开始分析起来,我们处在的山谷正是风道,面对狂风或者被风聚集的暴雪,大家的命运可想而知。
车内的气氛诡异起来,仿佛等待大家的,一定是即将面临的死亡。呼啸的北风并没有减弱的势头,雪粒甩打在车身上的声音仿似魔鬼的狞笑。
司机师傅开始向客运公司报告遇到的情况。然后有人打电话,打给家人或者朋友,小声地安排着后面的事情,像是诀别。有男人打给妻子,说自己一会儿就回去,最后一句嘱咐她管好儿子。坐在蓝佳妮旁边的年轻妈妈,在打给丈夫,怀中的婴儿已经含着奶嘴熟睡,妈妈的泪水掉在他粉嘟嘟的小脸上。
巨大的哀伤伴随着前所未有的恐惧袭击了蓝佳妮。她摸出电话,打给妈妈。
“妈,在干吗?”
“唉,好大的雪,电视信号也没了,正呆坐着,想我闺女干嘛呢?”那边,蓝妈妈宠爱的语气。
“我啊,在想妈啊。”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起来。
“你在外面?”蓝妈妈听到了她身边打电话的声音。
“我在逛街啊,这阵雪大了,在店里避会儿。”她撒谎。
“记得早点回去,一个人注意安全。”妈妈永远是这句话。
“我知道,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蓝佳妮的眼泪下来,只得匆忙和妈妈告别。心里暗自庆幸,那会儿见天气不妙,便果断的骗了她。蓝爸爸因为车祸离开,所以蓝妈妈对路上的女儿,总是担心不已。每每天气不好或者天太晚,蓝佳妮都不会告诉妈妈她在路上。
整个世界已经停顿,只剩白茫茫一片。蓝佳妮手里握着电话,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留下点什么。于是,她开始给顾聿铭写短信:“如果可以,如果我有什么意外,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妈妈。”
其实,她心里堵着很多话,却又不知道应该再说点什么,想来想去,又写上“你说过,’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你的话,我会当真。”写好后,保存到草稿箱,然后让手机一直保持在待发送的状态。她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键按下发送。此时的顾聿铭,是她能想到把妈妈相托的人。
蓝佳妮将手机一直紧紧的攥在手里,姆指轻放在发送键上。心里,却比刚才踏实下来。她想,自己现在能做的,唯有任其自然安静等待。
不觉间,车内有人问司机师傅,现在能不能走。蓝佳妮抬头,发觉车窗外的形势,终于有了减弱的迹象。因为担心天气还要有变,于是车子发动,再次缓缓前行。
雪渐渐小了,车子却停了下来。原来汽车一直下坡,试探着将行至最低处路段。由于被风聚集的积雪太深,司机师傅摸不着前路深浅,放弃了贸然前行。
大家只得坐在车里再次等待,等待据说已经出发的救援。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多,许多人渐渐等得没了耐心。
有人提议大家下车,然后胆大的人开着大巴车,想要试探前行的路况。压着咯吱咯吱的雪声,一点一点,前行一些再倒回些,然后再前行些再倒回来。结果,就是小马过河的全景重现。最深处的雪坑刚好位于中巴车的车窗,经过来来回回的前进倒退,已经压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众人赶紧上车。蓝佳妮前面有位老人腿脚不便,于是她双手用力搀着老人的胳膊想要帮忙。正当时,刚才装在裤兜里的电话响起来。她腾出一只手,摸索着掏出手机。结果老人脚下一个趔趄,身侧的蓝佳妮跟着趔趄。好在,旁边有人眼疾手快,往车上推了她一把。蓝佳妮人没摔倒,可一个完美曲线,手机被甩进了雪里。
她急忙下车,想要扒开雪堆找到手机。车上有人劝:“那么深的雪,你要找到什么时候?”有人跟着劝:“命当紧,赶快走吧。”那么厚实的雪堆,一时半会找到的希望真是渺茫。听着大家催促,蓝佳妮咬咬牙,返身上车。
车子慢慢前行,走了不知多久,迎面有两辆清障车过来。不一会儿,又有救护车呼啸而过。有人猜测,她们刚才走过的路段,可能有车子出事了。听此消息,大家都暗自后怕,又悄悄庆幸。
在天色慢慢黑下来的时候,前方现出了城市的灯火。车上的人,终于回家了。车厢里随即欢呼声一片,劫后余生的激动,让很多人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车上有人接到电话,就在蓝佳妮她们刚停留过的路段,有辆客车滑下山涧。蓝佳妮顿然感慨,生命本已不易,还须珍惜好时光。
晚上六点多,蓝佳妮终于到了自家楼下。当她满身泥污的打开家门,蓝妈妈惊讶不已。
电视里,正在播报有路段发生了灾情,请大家绕行并注意安全。播报的路段,正是青川通往县城的这条路。蓝妈妈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抱着女儿又打又捶,失声痛哭。半晌,蓝妈妈平息下来,帮她去放洗澡水。
此时的蓝佳妮,疲惫的跌坐在沙发上。她忽然很想给顾聿铭打个电话,告诉他她刚经历的一切,告诉他她现在多么后怕。原来,死里逃生,不仅仅是喜悦,更多的是巨大的恐惧。恐惧于,她如果真的随着大巴车滚落山涧,死亡的气息会是怎样。
他的电话号码,早已烂熟于心。她拿起家里的座机,一个个数字按下去,按到最后一个数字却停顿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挂上电话。
她要说什么呢?此刻的顾聿铭,是在酒局上还是在办公室?无论哪一种,都是他的生活。而她,有什么立场对着电话,以一通哭诉打扰他的生活?
蓝妈妈喊她洗澡。蓝佳妮定定的瞅了一会儿电话,起身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淋在身上,轻柔温暖。她还活着,真好!一切都真实存在。慢慢的,她的眼泪下来。心里积蓄的恐惧,混着说不清的心绪,籍着哗哗的流水声,终可以哭出声来。
哭了一阵,心里感觉舒服些。蓝佳妮走出浴室,妈妈已经煮了热腾腾的面条,白白胖胖的荷包蛋卧在上面。她想起来,中午饭还没吃呢,肚子感觉着饿起来。于是狼吞虎咽,一大碗面囫囵下肚。蓝妈妈心疼的看着女儿,直叫她慢点。
饭后,蓝妈妈想起来,有个男的前会儿打电话问蓝佳妮回家没,说是找她。
顾聿铭?蓝佳妮心里咚咚跳起来,端起座机赶快去翻来电显示。可惜,最上面那一个来电并不是他。抱着一丝侥幸,她回拨过去。
“你好,我是蓝佳妮,下午哪位找我?”
“蓝科长,我岳成,你到家了?顾总有没有联系你?他找你呢。”岳成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
“找我?”
“下午听说那条路出事了,顾总出去找你,现在联系不上他。”
蓝佳妮匆忙挂了电话,开始拨打顾聿铭的电话。机械的女声一遍遍响起: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她的脑海里,他的车子一时埋没在雪堆里,一时又滑进一旁的山涧里。她抱着电话固执的一遍又一遍,手指越来越抖,按下的数字越来越混乱,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后半章有改动,可重读
周六中午,顾聿铭去老年中心公寓,去瞧老太太。外婆近几年一直住在老年中心的单独公寓。确定入住之前他去考察了几次,顶级服务有单独的居室,专职的家政人员,还不错。
知道他要过来,老太太让人准备了他爱吃的家常菜。祖孙俩吃着饭,慢悠悠聊着天,老太太很受用。吃完饭,老太太舍不得放他走,直心疼他平日里又忙又累,好赖让他去隔壁卧室先歇会。他吃饱喝好舒服的躺床上,暖气开的十足,不想竟睡着了。
从老年中心出来,已是下午四点多,没想到外面竟下了这么厚的雪。路上极滑,他开着车,慢慢的挪向公司。
忽然就想起来,那个女人今天回家,这样的天气,也不知到家了没有。又盘算这个时间,应该是早到了。
路上较往日清静许多,他慢慢开着车,心里却长了草,总觉得毛毛燥燥的不踏实。那个撒娇的女人,她究竟是不是到家了?
打电话给岳成,让他打听下,也好放心。
岳成不敢怠慢,立马打电话给蓝佳妮。电话唱着委婉的情歌,迟迟无人接听。再打,换了歌声,还是无人接听。
岳成警觉的打到南桥区委办,从办公室值班人员那里询到她家里的电话。打过去,一听就是蓝妈妈的声音。蓝妈妈倒是没有听出岳成的声音,只说蓝佳妮这个周末没有回家。
岳成也没说自己是谁,免得人家着急。只是解释蓝佳妮的电话可能没电了,单位找她,想着她是不是回家了。
岳成也有些不踏实,打电话给青川客运站,竟让人一时无法相信。客运站说通往蓝家县城的那条路,有司机报告遇到了事故,也确认有辆大巴滑下山涧。可是当前救援力量还未到达,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
岳成的声音有些紧张,再一问,客运公司确认,通往那条路的大巴上午十点已经发车。而且,购票记录显示蓝佳妮确实买了那一班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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