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出来你哪里需要安慰。”
顾染白拿着遥控板调台,刚好看到韩景初上次出演的那部民、国剧,此时,他正站在烽火狼烟中抱着被日本人打死的未婚妻,明明没有哭,那种从他身上弥漫出来的悲伤却让所有的观众感同身受。
剧本里,他原本是上海的世家公子,丰衣足食的少爷,有着优雅的气韵和受人瞩目的家世,可是最后却为了替未婚妻报仇,为了不让中国许许多多的人同他一样失去未婚妻走上了抗日的道路,成了别人仰望的一代豪杰。
她看了眼电视里沉稳霸气的韩景初,又看了眼现在躺在床上像个无赖的韩景初,摇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韩景初,如果是现实中,你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而且,这个女人还在你留学英国的时候和别的男人有过一段情。”
韩景初倦怠的打了个哈欠,他好不容易避开傅安存,不想和她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他其实想和她独处,就这样一间房,哪怕什么都没有,可是有个人不能等,再拖下去万一真死了就完蛋了。
“你看最近的报纸了吗?”
他这是在明知故问,如果看了,此刻的她一定不会这么安稳的坐在这里!
“没有。”
自从那天的记者发布会过后,林慕言就不准客房服务送报纸进来,现在还派人守在外面,她完全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顾染白冷硬的回答倒让他不知该如何接话,他以为她至少会问句:‘怎么了’,可谁知她全然没有反应。
他咬牙,一口气说完了一直压在心里的话!
“卓之然婚变了,现在正在楼下要见你呢,看她那状态可能离死不远了。”
“你才离死不远了。”
顾染白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句,人已经迅速的站起走到门口了,拉开门,还没等她走出去,两只手便交叉着拦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林先生让你在房间休息两天。”
“让开。”
顾染白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两个虽然恭谨但完全一副没商量的人,直接推开他们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此刻,她唯一担心的便是卓之然,那个因为被保护的太好,完全不懂世事无常的女人。
上次她用婚变来欺骗她,是为了探听她和竺锦年的关系,这次,顾染白希望她也是骗她的。她保证,一定不生她的气!
看到她不顾一切往外闯,保安不敢硬拦,只好跟在她身后,另一个人则给林慕言打电话。
在大厅看到卓之然的时候,顾染白立刻顿住了脚步,几乎不敢肯定沙发上像失魂的木偶一样坐着的人是不是曾经那个笑得一脸灿烂,没有丝毫心机的女人。
她巴掌大的小脸惨白中透着青色,原本明亮忽闪的大眼睛此刻像一滩死水一样毫无焦距的落在某处,皮肤多处蜕皮,唇瓣上有层干得翻卷的白皮儿。
看到朝她快速走来的顾染白,半天没反应过来,眨了好几次眼睛似乎才看清楚面前的人。眼泪‘刷’的一下就从眼眶中溢了出来,她想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好捂着脸低低的哭泣。
“怎么会弄成这样?”
顾染白抽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她颤抖的背脊,干涩的抿了抿唇,看到卓之然和软修其修成正果她比谁都高兴,总算能推翻那句所谓的,青梅竹马最终都会劳燕分飞的话。
她和林慕言,卓之然和软修其,曾经都是羡煞旁人的情侣,如今却......
“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卓之然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说的话还带着哭意,整个人都像是被遗弃在雨天里的小狗,楚楚可怜、瑟瑟发抖。而她的话却让顾染白莫名的有些悲凉,曾经,软修其和林慕言一样,除了身旁的女人再不会对别的女人多看一眼,哪怕是漂亮得让所有男人疯狂也无法让他们动心。
“之然,是不是看错了?”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悲伤的卓之然,软修其家庭富足,爷爷辈都是老红军,在中央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他也并不像其他二世祖一样花天酒地,把女人当玩物,一直以来,他的身边只有卓之然。
顾染白直觉的认为这也许只是个误会,有可能就像许静婉一样,设了个局让她误会而已。
“不会错的,我亲眼看到他的车停在东湖国际酒店,他和一个女人姿态亲密的从车上下来,然后进了房间,一去就是三个小时。小染,你告诉我,哪个男人会和一个女人在房间里纯喝茶聊天的?”
顾染白哑然,她不是男人自然不知道。
“除非他是个同志,或者不是男人。”
韩景初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他这个人就是惟恐不乱、不知避讳,卓之然的情绪本来就不稳,此刻被他直白的一刺激,连哭都不会了。
顾染白狠狠的瞪他:“韩景初,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说的是事实,与其给她筑造一个水晶城堡,不如让她尽早面对现实”,韩景初自然是认识卓之然的,或者说,只要是顾染白的朋友,他都用心记下的。
那时很傻,以为只是记下她的朋友,那么,他和她就是亲密的。苦笑的摇头,如今还是很傻!
卓之然垂下头,披散的头发将她的脸挡住,也将她的情绪挡住。
“之然,别听韩景初胡说,这种事一定要有确切的证据,不能让一个外人破坏了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怕卓之然不听,她蹲下身捧起她的脸,郑重其事的说:“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这件事,你问过软修其吗?”
感觉到她的脸在手心里猛得僵硬,顾染白在她挣脱之前用力的抱紧了情绪剧烈波动的卓之然:“不想面对就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再慢慢谈。”
“不用了,你和慕言刚刚新婚,我就不打扰了”,她沁凉的双手紧紧的握着顾染白的手,“小染,慕言是爱你的,这三年他也不好过,每次看到他喝得烂醉,我们这群朋友都打心眼里心疼。再大的气也消了吧,这些年,他没做过一点对不起你的事,和许静婉之间也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妻而已。”
说这个的时候,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了微弱的红晕,虽然结了婚,但在谈论男女方面的事时,她还是羞怯的。
“之然。”
顾染白不放心的看着她摇摇欲坠的从沙发上站起,才没多久不见,她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颧骨凸出、眼窝凹陷,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
站起来的时候,瘦弱的身子微微一晃,顾染白急忙伸手扶住她。手握着她的手臂,那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正常的手臂了,瘦的她一直手便能包住。
蹙眉,“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刚刚才吃了,只是坐久了突然站起来有点头晕,没事的,你先上去吧。”
卓之然一夕间变的沉默理智,这些客气的话曾经的她是绝对不会说的,那时,她就像一个懵懂的孩子,在爱人的羽翼下肆意的保存着那份难得的天真。顾染白又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何尝不是也一样天真过了,总是肆无忌惮的赖着林慕言,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就留在这里,等软修其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才决定回不回去”,顾染白迅速下了决定,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看着站在一旁的韩景初:“你让酒店送点吃的上去,清淡的。”
“小......”
“不准说你不吃,也不准说什么打扰的话,我和你从初中开始便一直是好朋友,后来因为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我们之间还没有陌生到打扰的地步。无论你信不信,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哪怕是那些年我不在国内的时候。”
顾染白说的很快,她不习惯说煽情的话,这让她觉得矫情。
卓之然又哭了,这次没有再拒绝,而是跟上了顾染白的脚步。三天没吃饭,此刻,她已经虚软的连跨出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有了依靠的人,便失去了所有的坚强,当她知道软修其在外面有女人时,那种绝望几乎要将她逼疯了。她想找人倾诉,可翻遍了电话号码才知道原来在青安市她除了软修其再没有其他能诉苦的对象。
所以,当她看到报纸时,不远千里的来找顾染白,还好在机场遇到了韩景初,要不她可能就真的死在路上了。
“之然,不要哭,女人不是只能怯弱的”,她将一叠方巾递到卓之然面前,“答应我,事情弄清楚了,如果是场误会,那你就和软修其回去,以后要学着信任、包容,不要凭自己看到的下定论,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还得看当事人的想法。
卓之然点头,酒店已经送来了清粥小菜,她颇有些囫囵的吃着满桌的菜,明明是色香味俱全,可含在嘴里却形如嚼蜡。
“小染,如果想要幸福,就别太了解一个男人。”
这句话她说的很小声,也许根本就不想让顾染白听到,下意识的,她希望顾染白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软修其是她的丈夫,也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她都能清晰的读出背后的含义。从那一晚晚归、从他身上突然多出的香水味、从他脸上的倦怠和偶尔露出的愧疚,她便懂了。不需要证明,他的眼神已经在告诉她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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