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样,开始说要我治,可照我看她现在就打算等我最后确诊不育那天直接要程北望把我休了。”文景耸耸肩,接过阿翔特意给她端的牛奶,“不过望北倒很坚持,他说有没有孩子老婆就我一个。”
当文景没再玩笑似的叫程北望程同学、程先生,而是直呼其名时,颜珏发现,所有女人的忍耐底线都是一样——男人的支持。颜珏杯里的咖啡又续了一杯,文景的牛奶也喝了一半,程北望一身雪花出现在域的门口,除了手里提的必胜客外,身边还多个人。
“颜珏,厉铮最近是不是有点闲,才几点就有空来接你了?”见到和厉铮一起进门的程北望,文景收起刚刚的沮丧,一副笑脸。颜珏也笑,是啊,只要不是无病□的做作之人,都不愿把自己的伤口翻出来鲜血淋漓的给别人展开,文景是,她和厉铮何尝不是。
她知道厉铮和她隐瞒了什么。
颜珏单手支着下巴,一脸坏笑地看着程北望手里的盒子,“程同学,不厚道,不是和风牛排和鸡翅吗?鸡翅呢?”
必胜客装鸡翅的外卖盒子她认得。
“我来前经过必胜客,刚好遇到程总,他说买的就是给你们的,所以我们达成共识,把鸡翅换成鲜疏汤,虽然必胜客的东西不算好,总比鸡翅那种好些。”厉铮借着文景让出的位子坐在颜珏旁边,也就坐的程北望和厉铮同时得到两位女士的一句“霸权”。
“你和程同学认识?”颜珏喝口汤,淡淡的果蔬香倒真比想象中好些。她抬起头,看正给自己撩起碎发的厉铮。帮文景切牛排的程北望倒先回答了,“虽然我是百货业,他是建筑行,但颜珏,都是一个商圈的惺惺相惜不奇怪,认识就更不奇怪吧?”
“认识就认识,别总程总厉总的叫,我和颜珏这关系你俩这么互相称呼,别扭不?”饿极了的文景咽下嘴里那块牛排,翻着白眼对程北望。
“是,老婆,重新认识下,程北望,文景老公。”程北望隔张桌子伸过手。厉铮也伸手,“厉铮,颜珏的老公……预备役。”
颜珏一脚踩的不狠,却成功给厉铮的提前上位加了个“软着陆”。
下午四点,程北望公司突然有事,文景跟着老公先走了,厉铮陪颜珏又等了会儿,濮玉依旧没回来。冬日稀薄的光被越积越厚的白雪碾碎,天地黑的很快。让阿翔给濮玉留了口信,颜珏出门等去取车的厉铮。
夜未到,盏盏路灯先亮了,天上的细雪煲着地上的微光,寒冷中温暖。颜珏站在积了一天的雪地里,突然迈开步子往前走起来。
域所在的地界不是蓉北主街区,车辆不多,雪半下半积得压的并不实,颜珏踩在上面,脚下是咯吱咯吱的响。她之前看过一档节目,说电视剧里面踩雪的这种配音只要一袋淀粉就做的出,那个是造假的,她脚下却是真实。
英菲尼迪的车轮悄无声息的滑到她身边,厉铮摇下车窗,“走这么远,不冷吗?”
他声音轻轻的,在暗的天中精致的好像颜珏大点声回答都会把他碰碎。颜珏趴在车窗朝里努嘴,“厉铮,我们今天走回家怎么样?”
颜珏不知道陶晶莹走路去纽约需要多少勇气,她只知道自己决定走路回家单纯出于一时意气。天很冷,颜珏只穿件薄羽绒,却不冷,厉铮的手心真暖啊。
她笑,原来矫情的感觉还不错。
“最近公司怎么样?”颜珏绕到厉铮身后,从后面抓住他两只手,再踩过他每一处脚窝。
“还不错,刚忙完两个项目,可以休息一阵。”厉铮走的慢,每一步都踩得坚实,像在为她捋一片平地。颜珏低着头,“一阵是多久?”
“就是一阵。”
“厉铮,你真不打算告诉我,蓝岛做完手上的案子就再没单可接,你们今年预计和政府签订的几个合作意向因为你母亲的压力都取消了?厉铮,我和你在一起,希望知道你的所有,好的、坏的,所有的。”
颜珏站住,厉铮也止步。他转过身,温热的长相包起颜珏冻红的脸,“本来也没想瞒你,我想等一切真没转圜余地那天再告诉你:我成穷光蛋了,我的公司破产了,我再不能风光站住你们学校的颁奖台上装大头蒜了。我没了这一切,你介意吗?”
“介意个屁!”颜珏探头在厉铮嘴上咬了一口,“真有那一天,咱们就是相依为命的两个穷光蛋,然后我每天带着你去街上叫卖,我要做个卖男孩儿的小火柴,凭我家厉先生这张脸,一天卖出去七八次就够咱们生计了……”
颜珏越说越不像话,自己先笑了。
“我是非卖品,只能自用,这条路子你就别想了。”厉铮低头,吻掉颜珏脸上一片雪花。
“好吧,那咱另谋出路,俩高材生还能饿死,大不了我画画养家,你给我当模特,裸模……”困窘的时候,不好笑的笑话成了必需品。颜珏跺跺脚,才发现ugg的靴头湿了,真冷啊。
厉铮也看到了,他松开颜珏的手,转身蹲下,“上来,咱回家。”
颜珏愣下,随后嗯声爬上厉铮的背。
“厉铮,你上学的时候学过郭沫若那首《天上的街市》吗?”颜珏看着自己和厉铮的影子交叠在地上被路灯拉的忽长忽短,眼睛有些干。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象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象点着无数的街灯。
……”
她一直知道厉铮的声音好听,她不知道背起诗来的他音调更说不出得诗意温存,颜珏趴在厉铮的背上,胸前存续着属于她的温度,觉得那刻的她比拥有世界上最稀有的珍宝都幸福。
幸福是什么?不是两人的共富贵,而是两人共的了富贵后面对甘苦一样能够共渡。
幸福是什么?不过是在你鞋湿的时候,他能给你个温存坚实的背把你一步步背回到家。
浪漫是什么?不是你淋了一头湿雪他给你擦掉那么简单。
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在那刻对颜珏来说,莫过于趴在自己男人的背上,跟他一起背一首叫《天上的街市》的短诗,看路灯明灭。
爱情里,坦承不易,共渡更难。
街灯袅袅,细雪飘飘,两人的身影终在远处合为一点。
濮玉的短信在几近晚上十一点时发到了颜珏手机,当时厉铮在书房整理文件,颜珏在卧室床上翻着那本买了很久的《许明朗艺术之路》,厉粒早被她哄睡了。
有件事颜珏想不通,王英不同意她和厉铮,为什么还把自己的孙女交到他们手里,但同样她也不想知道。
厉铮出现在卧室门口,手里舀着她的手机,“有你的短信。”
濮玉的信息内容如下:明早九点在古烈墓园老地方见。
颜珏想起,明天是外婆的忌日,她再想想,明白了明天那个见面意味着什么。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呢?
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朝厉铮张开双手,“万岁爷,本宫今天想临幸你,意下如何?”
☆、第二十二章 应允
【只有痛过的人才能铭记那深入刻骨,也只有随心的人才能得到幸福。】
古烈墓园位于蓉北城东,面积三万平方米,和蓉北著名的别墅区翡翠苑大小差不多,地势极佳,坐北朝南,用算命人的说法是个咏怀枯骨的大好之地。
颜珏早七点出的门,坐的是六路公交,窄小的车体载着总共三个人晃悠在开往郊区的墓地。车窗外,雪花仍在飘絮,片片白色比昨天大许多,一片压住一片,没一会儿颜珏的眼里除了那一小块白窗户,再看不见其他景致。睡得晚起的早,她有点困。
六路车的车轮压过厚厚的积雪,车身晃悠悠的,颜珏眼皮发沉,真这么睡着了。如果不是汽车到
站,司机来叫,颜珏真不知道自己会睡多久。她抖抖发僵的肩膀,舀包下车。
雪像是天空冻僵的泪,下的无休无止,颜珏站在墓园正门前,心想着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大二那年,当时外公还是外公,没和他们脱离关系。
叹口气,颜珏抬脚进园。
颜珏外婆的墓在古烈墓园西边第三区,墓碑前有三株玫瑰枝,那是颜珏的母亲濮云岫给她的母亲栽的。天冷了,玫瑰枝没有花,光秃秃只有几根树杈。
濮稼祥站在碑旁,一手扯着枝子,听颜珏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你们这些孩子啊,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濮稼祥跺跺左手的拐杖转过身,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小珏,当年你妈嫁你爸的时候,我也把她带到你外婆的墓碑前,现在你要和那个什么厉小子在一起,我也把你带来见你外婆,知道为什么吗?”
北风在吹,濮稼祥头发被风吹乱,颜珏眼尖,却恍惚分不清是外公的头发白,还是飘雪的白,在那刻,意识到苍老是这么轻而易举事情的颜珏突然不想和外公争辩什么,她走过去扶住外公,“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最疼的女儿和最喜欢的外孙女都重蹈我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