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瞒,被哄骗,被羞辱的感受,像狠狠一巴掌扇过来,陆少勋缓缓放下手中那叠纸,视线穿透室内橘暖的灯光,落在那个睡颜娇憨,纤小羸弱的身体上。如果她们什么事也没有,为什么盛泽要骗他?明明飞过f城,明明,她们见面了。那样一晚上,哪怕就只是一晚上……会发生什么?他的
太阳穴就快爆开来。他一再逼自己要相信她,可事实却嘲讽着他的愚蠢!
而此刻,远在f城的蒋铎,慢慢点燃一根雪茄,对着电*话那头说:“还真及时,这一次,真要好好谢谢你。”挂掉电*话,他甩了甩自己的头。在陆少勋面前动手脚,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经年的怨恨超过了恐惧,于是,他难以自控地又铤而走险了一回。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这样尴尬的距离
盛怒中的陆少勋,忽略了一点,强龙不压地头蛇。蒋家在F城这么些年,人脉还是不缺的。自从做下池小浅这件事后,蒋铎就时刻警惕着,以防某一天陆少勋发现破绽。当他发现陆少勋又派人回头来查他的底细时,他猛然想起来,陆少勋此刻最希望看到的,应该是盛泽的不在场证据。而他,必须让陆少勋看到相反的结果。所以,当陆少勋调看F城四月到站记录资料文件的时候,他花了大价钱,买通了民航的人,恰到好处地,替换了一份。
夜深人静,陆少勋推开卧房的门,那一大一小,他的两块心头肉紧紧靠着,睡姿那样相像,都是微微侧身,蜷着小拳头,两手放在胸口,随着呼吸,鼻翼微扇。人人说儿子更像他,又怎么可能,不是他的?他又想起池小浅那天问的那句话,那样绝望的眼神,问他如果孩子不是他的,他会怎样。呵,他会怎样?他又能怎样?他和衣在大床的另一侧躺下,看着她和孩子的脸,这一看,就是一夜。室内有暖气开着,干燥而温暖,而窗外却是簌簌雪融的声音,走出家门去,就是雪洞一般的天地。
彻夜未眠,但偏偏还是那么清醒,甚至一清早就听到楼下有肖牧之说话的声音。
“你今儿怎么这么早?”陆妈看着肖牧之一脸诧异,这家伙哪天不睡到日晒三竿,谁都知道,连肖氏的董事会,从来都是安排在下午开的。
肖牧之抬抬手中的猎枪,“我今天要去猎场玩,路过就顺道先送过来。辂”
陆妈看着手里上好的鳘鱼胶,笑着说:“你妈也太费心了吧,这些家里也有,她怎么不自己留着吃。”
“我哪儿知道,反正她说这个成色市面上不好找,留着给小浅吃。”他的目光往楼上一扫,要不是太早了,怕池小浅还没起,他真想上去瞧瞧那小胖子醒没有呢。正笑眯眯想着,却听见哐当一阵声响,还有池小浅的低呼。肖牧之飞身跑上楼,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了池小浅的卧房门。
陆少勋站在床边,嘴唇紧抿,眼眶涨裂,是肖牧之从未见过的阴沉样子。这么多年来,见过他盛怒的雷霆气势,见过他收拾人的凌厉手段,但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现在这种,愤怒中带着绝望颓唐的可怕表情。池小浅人还在床上,但上半身已经完全探出床沿,伸着手像要勾什么东西。床边的地上,一个手机摔得四分五裂,残骸遍地。孩子大概是被吓醒了,哇哇地哭着姝。
“四哥……”
“陆少勋你疯了!”
肖牧之的颤声疑问和池小浅发泄般的低声嘶喊同时发出。后面是凌乱急促的脚步声,陆妈急急忙忙冲进来,看着这诡异紧张的场景,愣了一下,才把孩子抱起来拍哄,一边问:“这是怎么了这是。”
陆少勋别过脸,深吸一口气,“没事,不小心把手机摔了,妈你先把孩子抱出去。我来收拾。”
“哦……好好好。”陆妈虽然看出了儿子媳妇之间肯定是起了什么冲突,但小夫妻的事,床头打床尾和,宁愿留空间让他们自己缓和缓和,所以也不多问,抱着孩子就往外走,还低声喊了肖牧之一句:“还不快出来!”
“哦……”肖牧之下意识应着,脚却像生了根一样,腻在房门口走不动。脑子里一直是小浅刚才那样全身往前扑倒,伸着手要勾手机的模样,她才出院,伤口还完全没长上吧,这样的力道姿势,不疼吗?怎么可能不疼呢,除了盛怒中的陆少勋浑然未注意到,肖牧之和池小浅自己,都看到了她额际低落的汗珠,那是疼出来的汗。
陆少勋抬步,池小浅不由自主地就恐惧地往后缩了一点,但他并没朝她走来,只是几步走到那手机摔落的地方,垂眼看着。好,很好。他偏头抬眼看向池小浅,笑笑说:“池小浅,你觉得,他还有活路吗?”池小浅怔愣着,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昏花模糊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之前,她还不明白为什么陆少勋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知道刚才,当她醒来,看到他满目血红地看着自己,吓了一跳,于是问,你怎么了。可他却问了一句她到现在都反应不过来的话。他的声音和眼神都是被刀割裂过得,皮开肉绽,残破滴血,“我不在的日子,你和盛泽,做了吗?”他这样问。
做什么?她想问,可是他的表情就是答案。再回想之前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冷落和怒火,她后知后觉地了然过来,原来,他都怀疑这么久了啊。她昨天才收拾了自己的体检档案,取了自己几根头发,想今天交给他,让他帮自己想办法,弄清楚血缘的事情。这些隐秘家事,是她如今最恐惧也最无能为力的事,而自欺欺人了这么些天,她不要再一个人苦闷绝望,天大的事,有他会替自己抵挡和化解,至少,他能陪着她承受,不是吗?可是,他现在在做什么?怀疑她和盛泽?并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这样的无端猜测,也不想管这又是谁的陷害谁的口舌,仅仅他的不信任,和对她忠贞的无端否定,就让她浑身发抖。
她想说,陆少勋,不要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好吗?我已经够累够冷。但怒气全部堵在她的喉头,所以她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但那种怨怒交织而形成的缄默,在他眼里成了无从辩解,哑口无言。他抖着肩膀,笑出声。他也看到了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心房一角痛得抽搐,他就是这么无可救药的,整整一夜,一边恨着她,一边为她寻着理由。也许是她年纪还小,定力不够,所以曾经爱的人出现在眼前,抗拒不了把持不住。又或者,是喝了酒?总之,一千种理由,一千把刀,杀的何止是他的肉身,连魂魄都被切割得七零八落。但对她的不忍心又横亘在那里,又或者,他根本害怕的是,她如果承受不住他的怒火,是不是会索性把背叛做得再彻底一点,比如,离开他。
所以他想去问问那个男人,谁给了他胆子,碰他陆少勋的人。可是,他仅仅是要盛泽的地址,她就死死抗拒不给。他直接去她手机里翻电*话,她竟然扑过来抢,她不知道她肚子上那一刀有多长多深吗!为了他可以这样奋不顾身!
此时陆少勋转过身,走到阳台上,用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踩着沉如天际闷雷的脚步,重新走到池小浅的面前,唇角勾出很讽刺很艰难的一道弧线,说:“你以为,找他很难?”然后转身,携着风暴雷霆,萧飒而行。他军靴的声音踏着楼梯下去,一直到消失在大门口,池小浅才回过神来,他刚才是在阳台外打电*话,问盛泽新家的地址?
“不!”小浅一声低呼,她从床上翻坐起来。太清楚他的脾气,他这个样子去找盛泽,只怕盛泽不死也伤。再说,她不要让旁人看他们夫妻的笑话。是啊,不就是笑话吗,她答应了盛泽一定要幸福的,为什么他要去撕破脸给人看,让所有人担心她过得不好吗?让盛泽后悔放手吗?如今这种平和的相处,非要因为他的无端猜忌而被打破吗?
此时,楼下已经传出军用吉普的引擎声。
“快!快去拦住他!”池小浅一边手脚并用地爬下床,一边朝肖牧之喊着。因为动作太大,下地的时候腹部一阵拉扯的剧痛,逼得她双眼一闭,死死咬牙。肖牧之根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见她痛苦的表情就心里钝痛,伸臂扶住她,急得手心里全是冷汗:“你不要急,我去追,你先躺着。”
池小浅哪里能听得进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竟猛地将他推开,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外面的枝头上,还挂着残雪冰凌,这早春融雪的时令,竟比严冬腊月还要寒冷严酷。月子里的小浅,只穿着室内的睡衣和拖鞋,身上还带着刚才因为惊怒痛楚而沁出的冷汗,冲进刀一样劈人的冷风里。一手捂住刀口的位置,一边顺着陆少勋车子开出的方向狂奔。
“小浅!”肖牧之觉得自己的左胸上是被凿开了一个窟窿,是心口的位置,咕咚咕咚地淌血,他在不懂,也知道月子里受不得凉,落下病痛是要跟一辈子的。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用最快速度追上去,展开外套裹住那疯了一般的小人儿,死死抱住。
“你给我冷静点!”肖牧之从未用这样凌厉的口吻吼过她,但此刻真的想给这个不理智的女人一巴掌,不要命了吗!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靠太近,不敢离太远,用这样尴尬的距离在她身边守护着,不是要看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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