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蔡玉娥站了出来:先许先生卧病时,一直都是我在床边伺候汤药,他临走前,有话要交代……
你?大哥身故前说的什么,现在口说无凭,你凭什么叫我们相信?
本就是让人怀疑的措辞。蔡玉娥倒也不卑不亢:怎么说口说无凭呢?白纸黑字地写着,我不敢瞒。
说罢,掏出一纸素笺。
翌日晨会,伦敦接待了另外三大世家万里迢迢赶来的管家众人,关着门开了一早上的会。
出来时,许谦益指上仍套着那枚扳指,不交权,不交扳指,名义上由年岁最长的叔父许致远掌事,代为许先生,实际上达成权力过渡的共识,过几年,风字辈羽翼初丰时,许致远便放权。
听说会上还有一则小插曲。家族内投票时,那些大家长又旧事重提,搬出阮素岑内闱事,想要让许谦益面上不堪,自动退行,即便赢,也赢的灰头土脸。自然,许致祁这顶绿帽子还得拉出来现现,他却告退,被众人围堵不让走,那位年轻的许致祁先生也不是好惹的,当即票举面展开,许谦益三个大字堵的一桌人哑口无言。许致祁温声道:我太太还在丧期,就不陪诸位了,凡事请‘许先生’代管。
他称许谦益许先生,意思甚明,他推许谦益,为家族首领,统领许家偌大的地下王国,心服口服。
众人哑然,好似当年利用阮素岑事一则,终究被当事人窥清一二。
自此,伦敦风平浪静。
他退回内室,依然是雨后龙井。在伦敦阴雨的下午,一个人坐在书房圆椅上,头疼欲裂。
那纸素笺,是许先生的遗物,他打开看过,很干净的小楷,只写着一首诗: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忧伤以终老……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玉扳指上的字,是他父亲刻上去的。传之不过一代许先生。那么深的感情,他克制了那么多年。
竟然,是这样。
许谦益一拂手,掼下桌上那杯新泡的雨后龙井,哗啦啦一阵惊响,声如春雷,碎瓷在地上惊炸开来……
他忽而想起,那年在三藩,他的母亲一双纤纤好手,没日没夜地在厨房洗油腻的碗……脑中一片混沌,风吹过时,皎皎有流光溢来,他一怔,却看见他美貌的母亲靠在厨房窗前一个人默默淌泪,外面是三藩穆氏的人,一圈一圈将唐人街围裹。
他的穆叔叔将许家传家玉羊脂扳指交到他手里,让他给他母亲看。他进去时,他的母亲仍然靠在窗前,睫毛润着一层碎金,翕动如蝉翼。那样漂亮的女人,这一生都赔进了圣弗朗西斯科油腻的小餐馆。
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难怪,穆叔叔要叫她嫂子……难怪,穆叔叔说,要还你自己去伦敦还给他,我不敢……难怪,唐人街小餐馆里的一对母子,竟然能够惊动三藩穆先生大驾……
难怪,难怪……
他埋在案前大恸,这一晚的眼泪,交付给两个女人。
他听见阮素岑在说:谦益,如果你是许先生的亲生儿子,那该多好……
那该多好,至少……不致忧伤终老,至少……他们能成佳偶。
原来,是这样。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忧伤以终老……
竟然……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会有一更,稍等哦!
正文 第56章 相思不老(1)
褚莲坚信三藩出来的,俱是人才,穆枫不会养闲吃饭的饭桶。比如哈罗伊,他的英语不流利是装出来的,按穆枫一向收罗人才的就近原则,眼前这个憨实的柬埔寨少年,可能是美籍,并且极有可能从小就长在星条旗下,接受全盘的美式教育,什么柬埔寨三代华人,这种信口拈来的谎话,不能练的溜转,对得起穆枫开的工资?
事实证明,哈罗伊的确是个人才,东南亚季雨淅淅沥沥下过三天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搞到一笔钱。回来当日就告诉她们: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们北上。褚莲玩笑问一句:你跟飞叶子的白粉佬做生意?
少年眉头皱了皱:饿死也看不起飞叶子的瘦仔!做生意?沾白粉的,有一个是好东西?
褚莲心里嗯一声,心想这回真没猜错,和穆枫一样的性子,对东南亚走偏门的白粉佬深恶痛绝,不愧是世家出来的人,血里,淌着百年几代传承的信仰。
她故意再问:不然……来钱这么快?
东南亚一片生钱的财地,发财还需要靠白粉佬?呸,瘦仔,飞叶子呛死自己就够,省得阎罗殿鬼差再跑,非要害到人家家破人亡!
少年义愤填膺,讲到金三角这帮子祸害,恨不能饮血啖肉。褚莲也不再逗他,和慕颜细细打包了东西,只检点还有什么缺漏,等着明天一早,立马出发去俄罗斯。
第二天一早,他们身上的所有美金都被哈罗伊换成了老挝币吉普。褚莲十分不解:美钞汇率很稳定,带着用很方便,我们就算进了中国国界,在云南散美金也很快吧?为什么要换吉普,这种小国货币……
慕颜和褚莲对视一眼,接口道:就算碰到万一,用美钞打点东南亚地头蛇,也是很方便的!她吐了吐舌头,在没遇上褚莲他们之前,自己一个人晃荡在东南亚小国,真是被地头蛇缠怕了。
我们不去云南,去老挝。哈罗伊专心致志地将换来的吉普打成包,一叠一叠摞好。
去老挝?要绕路吗?反正缅甸是不能去的,我以前在三藩听穆先生说,缅甸的反政府军很猖狂,碰上一队倒还好,毕竟有军纪约束,要是游客碰上落单的缅甸反政府军,那就惨,杀人抛尸也没人管!
她说的自己都背脊发凉。以前穆枫偶尔会跟她说这些事,对于权势滔天的穆先生而言,那些八方奇事,都是当笑话讲出来的,说给她听,无非是讨太太一乐,讲些三藩见不到的趣闻,讲他办公的事——东南亚那一块地,穆家迟早要插足,肥沃的金土壤,不能太便宜白粉佬,东南亚华人自己的地盘,必须由华人自己做主,而穆家,永远都是华人背后隐形的保护神。这种力量,不管是在三藩,还是太平洋沿岸,它都应比肩自由女神。而穆枫的使命是,将这种权势发挥到极致,他在加州坐镇指挥,小指动一动,各大洲华人世界都能共振。
慕颜听的咋舌,耸耸肩,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们的世界果然我一点都不懂。褚莲笑着拍拍她:给你时间考虑,真和白斯年对上眼了,我们的世界,你也跑不了。她说完,才意识到不应该和不系出世家的女孩子讲的太深入,毕竟自小成长的环境不一样,一般普通人家的小姑娘,谁也没办法接受他们的……职业。
想到这里,便宽慰她:那你也放心,我吓唬你呢,只要安安分分做白太太,别像我一样,尽招家里先生撩火,那日子,还是不错的。白斯年要保护的女人,谁也动不了。
慕颜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眼神不自觉落在那只镯子上。
通透的漂亮,被体温养的触手温润。
哈罗伊轻轻咳了一声:小姐们谈好了没有?我们马上启程去老挝——缅甸恐怕也绕不过,从缅甸偷渡去云南……
偷渡?这两个字对内陆长大的慕颜来讲,实在相距甚远。穷游的时候,即使连住宿费都快付不起,也从来没有打过偷渡的念头。
为什么?褚莲不假思索问道。
哈罗伊很干脆:省钱。
……
那我们为什么要先去老挝——我还是觉得,把身上所有的美金都换成老挝币,不是很明智。褚莲没忘初衷。
反正都要走了,先去老挝发笔横财不好?哈罗伊笑了起来,一副阳光少年的味道,和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老成完全不相符:老挝币汇率很不稳定,在柬埔寨境内变现换吉普很划算,到了老挝,再把吉普换给游客,折成绿纸——利益是10%!
他果然聪敏,在多雨的东南亚,深谙生存法则,连汇率换算的油都揩的不慌不忙,这样一来一回,的确能赚进不少。
褚莲点头:也好,我们手头的钱……要是路上不坑蒙拐骗,根本到不了俄罗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买机票,直飞莫斯科?
少年笑的从容不迫:你有护照?
……也是,这么多年,她鲜少离开三藩,即便确有需要,出境入境都是穆枫在安排。穆枫倒是有好几本护照……连同好几个名字与身份。用穆先生的话来说就是,他们这行的人,在多重身份的造假方面,比恐怖分子还精细。
慕颜看褚莲一眼,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的护照也丢了,和行李一起,都喂进了太平洋。
哈罗伊耸耸肩:不好意思啊女士们,我——从来没有护照。
所以……只能偷渡。
褚莲不免好奇:哈罗伊,你怎么对汇率折算这么清楚?连这种赚钱的偏法子,都摸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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