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不恨你,恨你也要浪费我的感情,我只是一辈子,不原谅!
慕惜心底苦涩遍布,眼前蒙了雾般看不清,刚才眼见言辰伊越来越苍白的面色,往日盈然含水的瞳眸像铜铃般睁大难以置信,身如飘絮般跌落,如今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到底是为什么?
她该高兴的不是么,一切总算结束了,言辰诺,你慢慢收拾烂摊子去吧!
不,不,这本就是你该承受的孽障,与我何干,我只不过开诚布公实话实说,将一切真相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而已,我没有错,不是我的错!
慕惜猝然被抽去所有力气,跌坐在沙发里,整个人深深陷在其中,KTV诡秘而谲然的幽蓝艳红混合的晦暗灯光将她包裹地很好,慕惜弓起身把脸深埋在臂弯,保持着一种婴儿在妈妈肚子里蜷缩的动作,静静地,体味这一刻的虚弱和酸痛。
玩笑话!他是否知道,她这一辈子,面对他,恐怕只有那一句话是最真实的,可是,正应了命运弄人的箴言谶语,那个愿望,也是最没可能实现的……
言辰诺,你可知晓你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在何处?
一个女人,如果你想让她死心塌地地为你做事,名利和金钱固然有诱惑,但是,感情却是最好的牵绊,只要你拉着风筝的一头,另一头便会心甘情愿地追随。
可惜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亲手毁灭了青涩的美好,斩断了这根牵连的细线,在我爱上你之前决然抽身脱离,而这,恰恰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辰诺,言辰诺,真是可笑又可悲啊,顾慕惜,你该感谢上苍,毕竟它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没有利用慕惜对自己的情感,也许是言辰诺这一辈子最仁慈的决定,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生最失策的决定,抑或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可是,他是这么聪明,通透人心的精明人儿,又怎可能不知道?
一阵阵眩晕冲上脑海,不知是否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她根本不想醒来,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骤然间,慕惜感到自己被一片温暖包围,一张宽厚的大掌落于肩膀和纤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她知道是他,淡淡的烟草和酒香味缭绕鼻端,清爽而舒适,胸膛安定和坚实的感受,周身的温润气息,她不会认错。
每每她像困兽一般将自己囚禁,每每她如大海中迷失的旅客找不到方向,每每她似溺水的人儿满心绝望亟待救援,触目皆是黑暗的绝境之中,总是他,牵着她的手,耐心不弃地指引着她,让她懂得,这世上,即便所有人都背离了她,至少她,还有他……
纵然他对她有利用,有目的,有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但是,她可以接受,她知道这个男人,至少是他爱着她的,也许只有他,愿意给她一个未来。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五十章 乾坤大定
但是,她却不可以害了他,像她这样的女人,不配得到这样的恩赐……
晨曦微露,日光如瀑般倾泻,轻漫慵懒,润泽透澈,顺着米白窗帘的罅隙潺潺流淌,慕惜的眼睑微动,身子微坐起一些,黑白分明的眼眸扫视着四周,终于在临风立于窗前的一男子身上停留,阳光透过丝薄纱幔洒在他的脸上,惬意而纯粹。
“尧楠。”慕惜轻呼一声,那身影便稍顿了下,快步径直走到床前。
“还好么?昨晚你喝多了。”陆尧楠端起了角柜上的一只青瓷碗,递到她的面前,“先把这喝下去,感觉会好一些。”
一股浓浓的姜味刺透空气,直奔慕惜的鼻腔,凝郁而刺激,慕惜按了按太阳穴,头痛欲裂,眼前漆黑,后脑勺昏沉钝疼,微微一碰就会有隐约而剧烈的闷痛,她只是宿醉,倒像是被人用布袋蒙着揍了一顿,或者说撞到什么铜墙铁壁脑部淤血,应该没那么夸张吧,以前又不是没宿醉过,反应也没那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啊。
她接过瓷碗捂着,温温热热的液体透过碗壁将温度传递到手上:“谢谢,我这是怎么了?现在感觉头很痛。”
“昨天半夜开始你就发烧了,这是姜汤,待会儿周阿姨会端药上来。”尧楠的手指绕上她耳边的碎发,一丝一缕地顺着,眸底是道不尽的宠溺,和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接下来好好休养一阵,医生说你体质偏虚,压力和思虑又太过沉重,身体的抵御力下降,所以才会感冒。”
“嗯。”慕惜含糊不清地答了一句。这几个月的变化,哪能用翻天覆地来概括,脑中紧绷着弦分秒必争,熬夜加班是家常便饭,一方面明里暗里帮助陆尧楠,另一方面还得时刻防备言辰诺起疑心,直接采取什么针对士英的举措,抓到切实的把柄。昨晚同学会又这样不知收敛,来者不拒胡乱灌酒,她会生病感冒。也在情理之中。
朦胧之间,她记得自己昨晚很难受,好像哭过了。疯狂地挣扎耍赖和蛮不讲理地推搡,好像还咕咕哝哝地说了一大堆,但到底说了什么,在她的印象中却调不出任何影像,是一片空洞的惨白。无论怎样努力地思索,还是记不起哪怕是一丝残留的记忆。
可是现下脸上没有泪水浸泡后紧绷的感觉,双目也没有酸涩肿胀的感觉,令她觉得昨夜她感知到的一切恍如浮云,记忆里的撒泼全然不真实。
“尧楠,我昨天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没做什么糊涂的事吧?”她咬着瓷碗的边缘,带些不确定地问道,眼睛不敢看他。只是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床沿。
“没有,让我感到很庆幸的是,你喝醉以后的酒品很好,不会打醉拳也不会发酒疯,照顾你轻松得很。以后再接再厉,争取把酒量练出来。”尧楠扯了扯唇角。煞有介事,“当然,我更希望你一点酒也不会喝,也不必要应酬那些现实精明的厂商,只需要负责待在家里貌美如花,让我在外头负责赚钱养家。”
慕惜的酒量并不算差,昨天不知是怎么了,统共喝了一瓶多红酒就醉得不省人事,很早之前听人家说,人在身体虚弱和心情低迷的时候特别容易喝醉,看来这是真的。
她面庞微红了红,没接话,低眸掩饰着微澜的情绪,镇定地把姜汤饮完,将碗递了回去,手背抵住自己的额头倚靠在床上,呼吸平缓而静弱,意识便开始迷糊起来。
尧楠坐在床边,指腹轻轻扫过她的眉眼,刷过她高悬的鼻梁,抚上因为身在病中而苍白无血色的唇,柔缓地摩挲。
这两个月她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没有睡过一个超过六小时的安稳觉,看得出来她的心底充满了恨意,这座大山已经压得她太累太累了,严重地透支了体力,一度身心俱疲,加在姜汤里一点点的安眠药粉末就能让她沾到枕头就立即睡着,可见她的身体是多么缺乏睡眠,多么渴望睡眠。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瘦削而精致的面庞,把手臂垫在她的脖子下,扶她躺平,为她掖好被角,打点好一切后,他走回了刚刚站着的地方,目光深沉中透露出了一丝狠决,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华没了董事长言臻的领导,再加上内忧外患愈演愈烈,十天后终于彻底垮台,宣布破产,进入了破产清算程序。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慕惜有一刹那的晃神和激动,但这种一时不稳的情绪像流星一般转瞬即逝,连一丝可怜而可悲的痕迹都没留下,取而代之的是更大更深的空洞,黑漆漆得令人感到恐怖和绝望,似乎马上就能将人吸入这种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一点点地吞噬和湮灭。
当天上午,慕惜拉上早已准备好的全部行李,离开了收拾停当,满室空荡荡的家,她在踏出门槛的那一瞬,眼风有意无意地扫过客厅的那堵墙壁,那变黑的血迹依旧粘在远处。
然后慕惜像尘封往昔的一切一样,关上了那扇让她存有无限回忆的地方,将自己关在了过去与现在的大门之外。她要去找寻自己充满无限可能的将来,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新城市待上一段时间,因为她已无法再去面对,她终究担心她会控制不住,去同情不该同情的人。
她该拯救的人已经全部拯救完毕,今后,她要拯救自己,拯救自己那颗破烂不堪的心。
如果不久的未来,她能够想通,也许她还会回到这座充满了悲欢离合的城市,如果一辈子都无法释怀,她也许会选择放逐自己的一生。
离开了临时租来的住所之后,她去了房东那里,将钥匙交还给她,并且将协议上剩余几个月的房租都一道付了,说如果合同到期后她还没回来,就把这件房子租给别人好了。
女主人心地善良,十分相信他人,并没有要求再去查验房间,慕惜暂时放下行李,从包里掏出一封信交托给她,嘱咐道:“如若着信封上写的人没有来取信,这信就麻烦你自行处理吧,撕了也好,烧了也好,绞成一团扔了也好,千万别交给其他人。如若他来取,别告诉他我续租了房子,只说你是在上门收房租的时候,在客厅的茶几上发现的,什么也别透露,交给他就行,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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