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没有追上来,她迎着风慢慢的踱着步,柔顺舒滑的黑发在夜幕中飘扬,衬得一张脸更加瘦削苍白,在寂寥的街道上无限凄凉,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在这个空洞的夜里被放大数倍,让人感觉到心头发寒。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伴随着一丝丝失落,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
车之前她让崔经理开走了,公交车夜班也早就没了,如今她只能打车回家,然而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她压根儿没见着一辆出租车,连过路的都没有,更别提是空着揽活的了。
头顶的路灯间或坏了几盏,一明一暗的犹如鬼火,时而没规律地兀亮几次,然后好长时间都没动静,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再闪一下,灯罩周边还飞舞着趋光的小虫子,令本就亮暗不定的路灯更添神秘之感。
她方才还没注意,光顾着想心事了,如今一抬头注意到,顿时觉得头皮不禁有些发毛,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全部竖起,走在这荒无人烟的街上,伴着一阵阵刺骨的寒气,还真是比看恐怖电影更考验胆量。
慕惜不禁抱紧手臂,加快了步子,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黑魆魆的阴影罩在青灰的地砖上,倒像是一个人紧跟在后头。她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又绷了起来,耳畔听不到任何声响,脸上感觉到如刀般的寒风剐过,仿佛留下了一道道血印。
“慕惜。”骤然她的肩膀被拍了拍,她的心咯噔地狂跳一下,几乎是跳开一般逃开那双虚幻的魔爪。
定了定神,竟然又是他!
慕惜,他有多久没有这么叫过自己?还是从来都不曾这样称呼过她?早前他不是连名带姓地喊她“顾慕惜”,就是充满礼貌绅士的“顾小姐”,或是充满公式化带职务的“顾特助”,如今他从美国回来,大多时间还是称她为“顾总”。
“这么晚了,难道你要从这里走回去吗?”言辰诺拦在她身前,手上挂着一串车钥匙,向他自己身后指了指,他的车就停在两三步开外,“我送你吧,正好顺路。”
“不必了,谢谢Davis总裁的好意,我想一个人走走。”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他邀请的手,迈开步子。
“想散步也要分时间吧,这个点是睡觉的点,不是让你赏花咏月,闲庭信步的。”他跟在后面,执著地劝道。
“对于我来说都没差,多谢你的关心,但我认为,你再这样和我耗下去,浪费的是你自己的睡眠时间,请回吧。”慕惜迈大了步伐,想要甩掉这个小尾巴,她想不通,他去了美国一趟,回来怎么就这样死乞白赖了?照他以往的个性,她一拒绝他便会立刻消失,半秒钟也不多耽搁。
“既然知道浪费时间,为什么还要那么倔强?只是顺路把你送回家而已,你就那么不待见我吗?”言辰诺比慕惜高出一个头,腿自然也长许多,他晃着修长匀实的两条长腿紧随其后,其实如果浪费他的时间,却能够让她得益,他觉得也不赖。
论脚力,慕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她现在还穿着三寸高跟鞋,即便是三步并作两步,还是比不上他的提速,她拼命地加快步子,对于他来说只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今天的事我很感激你,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仗着我的感激为所欲为,这个人情我会还的,画的钱我也会想办法还给你,所以请你现在不要再纠缠我了。”她知道这样埋着头的竞走,到头来输的人一定是她,便也不再和自个较劲,堪堪刹住步伐,转过身去与他对视。
“你在害怕什么?我不会对你做出什么卑鄙龌龊的事的,这你可以放心。今天的事我承认我用了心机,这幅画也是我专门为你见钱行长准备的,但是如果不是士英买了赝品,我也不会被迫上场救急,所以我并非故意出现在你面前。还有,先前若不是你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面,永远躲在一个你看不到的角落,做我认为该做的事。可现在见都见了,我总不能装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么月黑风高大晚上的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大马路上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暂且不说安全问题,也不符合我一贯的原则,你是个女人,怎么那么固执?”言辰诺也急了起来,嗓音大了些。这条路十分荒芜,白天也不见得有几辆车经过,即便有也是稀稀拉拉的,如今都已是三更半夜,她一个女人,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他止不住对她的担忧。
慕惜前后望了望,这路确实恐怖得紧,前方的路幽深黑暗,就像一条细细长长的,一年四季都见不着光的隧道,她真的不知道再走下去,会碰到什么事情,她有点儿忐忑。况且,这儿离较热闹人气旺的市区,至少还得走半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她至少还得穿越好几条街区,才可能打到车。
她实在没有勇气和胆量,去赌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更何况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手抚上了依然平坦的小腹,抿唇笑了下,她缓缓回转过头,终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帮她开了车门让她坐进去,他坐到了驾驶室里,发动轿车的引擎,车身便慢慢地滑了出去。
稍稍提了些速,窗外的景物刷刷后退,她根本没有心情去顾及外头单调划一的景象,路边不过就是一排排整齐矗立的行道树。她满心都期盼着早早回到家,这个时间,鹏逸应该已经睡下了。
夕颜月华,伊人霜影,枫露莹泽,只待君亲 第一百章 薄浣溪沙
这些时日她一直专心于工作,太忽略儿子鹏鹏了,她不禁有点儿愧疚。
等忙完这阵,一定要好好补偿他,她心想。
还有这个小生命,不知道是否安好,什么时候得再去做一次产检,最近实在忙得头昏脑胀,都没时间分神照顾这孩子,她的手本能地覆在小腹,轻轻顺抚着。
他的心猝然一揪,不知是疼痛还是其他,他实际上注意到了,方才她在考虑是否能让他送她回家的时候,也做了这个动作,她恐怕是害怕宝宝半途出差池,才肯上他的车的吧。
她爱尧楠,才会这么爱他们二人结晶的吧。
不过这有什么要紧,他逼着自己将精力集中在开车上,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他如今是在赎罪,乞求她的原谅,不应该再奢求什么,她有属于她的过去,抹不掉也挥不散,而这一切都是他这个恶贯满盈的罪人造成的,她爱谁是她的自由,他没资格过问。
可虽然这么说,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扫向她,不自觉地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每看一次就心痛一次,细密的针戳在心门上,引发一阵震颤。
“谢谢你送我回来,停在这里就好,不用开进去了。”轿车刚到小区门口的广场,慕惜便喊了停,她不想再跟言辰诺有任何牵扯,工作上的纠葛只是暂时的,逼不得已的,待到她韬光养晦有了足够的实力,她会付给他一大笔补偿金,将他驱离陆家的企业,而她与儿子平静的生活,绝不允许他踏足半步,她这样告诉自己。
“今天晚上很冷,我送你到路口吧。我答应你一定不开进去。”言辰诺望了一眼前窗玻璃,那上面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雾气,内外的温差很大,这样冷热交替剧烈,她容易感冒生病,他有点不放心。
“不用了,我让你停车没听见吗?”慕惜顿时怒上心头,抓起座椅上的包,解了身上的安全带,伸手就去掰轿车门锁。
“好好。你别激动,我停下来。”他被她激烈的行为吓了一跳,急忙用大掌去挡她的身体。以免她真的开了门跳车。这时候刚开进小区,车速还挺快的,估计有二三十码,她的这种行为十分危险。
他不敢再刺激她,赶紧轻踩刹车靠边停下。一只手还护着副驾驶座上的她。
车刚停稳,慕惜便打开车门下了车,“砰的”一声拍上车门绝尘而去,纤瘦的背影渐行渐远,逐而脱离了近光灯的照射,与夜幕融为一体……
言辰诺这回没有再追。看到她一连串的动作,他原先本能地按开了安全带的扣锁,想要跟着下车。然而稍稍迟疑了下,手却一直抓在安全带上不松,指节由于紧握而泛着白。他紧抿着唇垂眸思索,或许,他的出现真的打扰到了她。他复又将安全带系好,身体后倾。仰躺在了座椅上,双手覆在了脸颊两侧像是想要掩藏些什么,徐徐闭上双目。
七年前他带给她的伤痛历历在目,他曾假设过,如果她与他的位置对调,他会怎么做,答案居然是,恨不得杀了他,确实,他造的孽,怎么敢奢求她这么轻易就原谅他。
几年前的他年轻气盛,冷峭不羁,自诩识得人心,可是变幻不定的人心岂是任何人可以妄自揣度的?人心是如斯难测,稍许一个毫厘的差错,得到的便是失之千里的结局,宛若戏剧人生,在任何的岔路振振翅膀,就有可能引起沿途乃至于千里之外的飓风,这便是蝴蝶效应。
而今日的报应恶果,便是十年前种下的因,当初他的心一时被邪念占据,试探性地振了振翅膀,便造成了覆水难收,两败俱伤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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