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废矿,他当然生气,不过,人总不会因为一时之气而放弃更大的利益。”来金三角之前,他已经做好了铺垫,彭云清在XX区正在建一个经济特区,需要大把的资金和关系,为了获得国际支持,他还主张大力禁毒,向联合国做出了保证。他可以提供他大把的资金,也可以提供人脉,彭云清当然不会拒绝和他合作。至于杜别,不过是被蒙在谷里的一颗棋子而已,居然还主动提出要和他一起对抗彭云清?
白潜想起来就觉得可笑。
离开山谷之前,杜军正是最松懈的时候,物资也最缺乏,他已经给了彭云清信号和地图,让他务必在他返回之前,活捉杜别。
想着到时候把他一刀一刀剐了,白潜就轻轻舒出口气,一路上看着禾蓝和谢明珂在一起而极力忍耐的火气也压下了那么一点。
听了他的话,谢明珂仔细想了想,然后道,“那些都是死士,问不出什么。我派去破坏矿藏的人,也不是本家的人,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白潜绕着他走了两步,挑起一根手指,“一,你杀李曼姝时,露出了破绽。”
“破绽?”年轻人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这个词,似乎和他是很远的。
白潜点头,“对,就是破绽。李曼姝武功不弱,想一招杀了她,绝非易事。当时,你为了速战速决,只能用了你最拿手的刀法。而且,你慌乱中遗落了一件东西。”白潜在衣内翻了一下,掏出了一只竹蜻蜓。
谢明珂只是扫了一眼,“不过是只普通的竹蜻蜓而已,我能折,别人也能折。”
“这可不是普通的竹蜻蜓。”白潜捏在手心把玩了几下,轻轻地塞到他的衣襟里,“我在白黑城学武历练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女人,也经常折这种竹蜻蜓。本来我不是很明白,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因。原来,折这种竹蜻蜓是这个家族本家的一种习俗,每当孤独、思念、彷徨或者遇到更加无所适从的情绪时,就用来排解。这个家族的人,在异国他乡一个人时,都会很频繁地折这种竹蜻蜓。而这个女人,也会使你杀李曼姝时用的那种刀法——伊盘十字刀。虽然这里不太可能有人认出这种刀法,但是,你很谨慎,杀了她以后还特地加宽了刀划刻的痕迹。可惜你碰上了我,那么巧,我正好去过白黑城,认识了同意会使这种刀法的女人。”
白潜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你外表有多么平静,心里就有多么不平静,也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有多孤独,有……多喜欢我姐姐?”
“有……多喜欢?”谢明珂皱了皱眉,目光有些空茫,似乎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他很少和人接触,更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白潜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为难了。
“那个女人就是伊藤家的本家小姐——伊藤真绮。她那么年轻,应该和你同辈吧?”
谢明珂平静了良久,然后道,“正是家姐。”
“原来如此。”白潜笑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或者,你只需要听我说,不用回答。”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吞吞吐吐?”谢明珂平淡地说。
白潜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既然你和谢家没有关系,自然不会知道这批宝藏的事情。如果你事先不知道,又怎么会潜伏这么久?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知道当年的事情,或者,当年害死我姐姐父母的凶手之中,有你认识的人。”
禾蓝倒吸了一口冷气,胸口都起伏不定。
只是,白潜又是怎么知道她的事情?在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他应该一无所知才是。是因为她的反常,他才去调查?还是无意中发现?
不管是哪一种,禾蓝都觉得自己的秘密都被他看穿了。不过,白潜知道她的性情,所以才不说穿吧。禾蓝咬住嘴唇,心里很不平静。
白潜看着谢明珂,“说说你叫什么吧?我对岛国人没什么好感,也不宰无名之辈。”他已经按紧了刀背。
谢明珂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自然,并没有受辱后的偏激,“我叫伊藤枢,如果不习惯的话,也可以叫我凌枢。”
“原来还是个混血杂种。”白潜说起话来,一点口德也不留。
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凌枢的神色都平寂无澜。白潜觉得无趣,最后道,“我本来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现在却知道了。你手里的东西,想必是当年剩余的那个凶手让你来取的吧。这种羊皮纸,在当时是用来记载组织成员名单的,上面应该有他的名字。而你手里的那个匣子,就是他当年不小心落下的重要东西吧?”
“你说的都对。”凌枢道,“我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我只是来拿走属于我们家的东西。大家没有利益冲突,为什么一定要兵戈相见?你们让我走,我马上离开这里,不再踏入这片土地。”
白潜当着他的面抽出自己的佩刀,“你觉得我会让你走吗?”
凌枢按住刀柄,也抽出了自己的佩刀,“一定要打吗?”
“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一路上隐忍的怒气,终于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出来。白潜冷着脸,足尖一点地,人已经掠去,一缕青烟般袭到凌枢身边。手中的刀光迅疾而无声,雪亮一道在他脸上闪过,一刀就从他左臂透出。
凌枢猝不及防,一脚劈开一块岩石,踢到他面前,借力移开。他微微喘了口气,往淌着血的臂上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点小伤,自然不算什么。不过,白潜的身手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到金三角,除了找回失落的东西和拿到名单,还有关于在周边部署,趁机打开商路的事情。虽然这地方经济落后,却很有发展前景。他已经暗中相中了一些特区,不过被一些武装的私立军阀所掌控。连政府军都拿他们没有办法,他自然也得小心谨慎。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那么快就拆穿。说到底,还是大意了。
凌枢没有再去看伤口,微微叹了口气,长刀抬起,刀刃缓缓擦过虎口,抹去了溅上的几滴血。
“再来。”他换了个起手式。
白潜冷笑的时候,已经和他短兵交接,刀尖刺在他的刀背上,划出一道火星。两人长刀交叉,比拼着力气,白潜微微占了上风,把他压到岩壁上。谢明珂清冷的眸子,终于也露出几分讶异和通红。他面颊微红,不像刚才那么苍白。
“这才刚刚开始!”白潜一脚踢向他。
谢明珂吃了一记,顺势隔开了他的刀。两人闪身,各自后退三米,刀在手里松了松,又重新握紧。
“看来你不止学过日本刀。”白潜容色冷峻,苍白里透着一点艳,还是冷傲的脾性。凌枢和他相比,看上去则随和很多。不过,他的心里是冷是暖,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你想杀我,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凌枢第一次在白潜面前笑,唇色还是清丽的苍白。转眼间,已经欺身上前。白潜的身影和他战到一处,一分一合,极为迅速,仿佛两道影子在岩壁上映出的幻象。
他们的身法快地看不清,禾蓝心里紧张。
两刀再一次交接在一起,白潜惊讶的笑意一闪而过,刀锋微微和他错开,反手一刀劈在他的肩上。凌枢一击即退,闪身掠出了门外。
“别追了。”白潜拉住禾蓝,把一个蓝色的匣子在她面前晃了晃,“他还会回来的。”
禾蓝这才看清,原来他在交手的时候已经拿到了这个盒子。她心里有些失望——不是那张纸。
白潜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紧紧拴在怀里,“有了这个东西,还怕他不回来?到时候想问什么都可以问。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会让我以为你在乎他的。”
禾蓝心里发虚,“你胡说什么?”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白潜把她紧紧扣在怀里,掰起她的下巴,“他拉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
“我……”禾蓝被他雪亮的目光看着心里滞涩,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在她愣神的功夫,他心里的醋劲已经像浪潮一样翻涌,还有说不出的恨意,抓着她肩膀的手都在“啪啪”作响,恨不得揉碎她。禾蓝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阿潜,你不要多想,我没有……”
他一把把她按在岩壁上,气息有平时没有的大起伏。
他不在乎杜别,不止是因为他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而且禾蓝绝对不会喜欢他。但是,凌枢不一样,白潜似乎看到当年的自己。他在禾蓝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呢?他也很想知道。
禾蓝被他抓地很疼,也被他的目光骇到了。
白潜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放开了她。
禾蓝靠在岩壁上喘气。
那天过后,白潜很多天没有和她说话,禾蓝心里仿佛破了一个洞,有什么正沙漏般逝去。
山谷里的清晨在雾霭中迷蒙,禾蓝站在小楼廊上望下去,胸口闷得发慌。
彭云清和杜别的事情,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白潜没有杀他,把他囚禁在地牢里,是东面一处破旧的砖瓦房,专门刑囚犯人。
禾蓝偷偷去过一次,却被守卫拦在外面,连杜别的面也没有见着。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要她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她是怎么也做不到的。虽然他们之间的感觉已经远远不及当初,禾蓝也对他产生了说不出的隔阂。但是,杜别还是杜别,那个记忆里万分照顾她的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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