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给他说得脸色涨红，比他还不好意思，从书包里掏出运动饮料递过去：“知道啦，谢谢你。”
曹峰嘿嘿笑，接过来惊呼一声：“还是凉的啊！”五月的天很热了，就是学校提供的纯净水都常温偏热，附近还没有便利店，冷饮真是稀罕物。
为了保温，汤圆在书包里装了一层泡沫垫，只是熬到现在饮料早就不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那样冰了，不过还是让曹峰满足得不行。趁着曹峰喝水，汤圆鼓了鼓勇气推开休息室的门，发现这居然是两间室，外面凌乱地放着横幅和一箱箱被拆开的纯净水，椅子也东倒西歪，墙上挂着黑板，显见之前有人在上面写画过。
汤圆小心翼翼地过去，也许是想到要见秦陌，她呼吸都压低了，刚要推那看起来十分破旧的掉漆木门……
“……脸色这么差。”
轻柔的女声让汤圆的动作顿住，里面不是秦陌？她愣了愣，显然不知道是否该现在进去，就听那女生又说：“前几天看你冲板蓝根就知道你要感冒，怎么不跟教练请假呢？这种小病虽然看起来没事，等到发出来的时候有你受的。”
汤圆透过门缝看去，女生背对着她，身侧露出秦陌低垂的脸，他脖子上挂着白色毛巾，头发似乎又长了，让人看不清表情。
“给你喝点热水，这时候别贪凉。”女生手里的水壶很眼熟，正是秦陌一直用的那只。秦陌一开始没有接，她就那么坚持地将热气腾腾的水壶摆在他面前。
“……谢谢。”到底还是捧在手上了。
汤圆知道她现在的行为有些不太光明，坦然点儿的该走进去打招呼，避讳点儿的也要转身离开了，可是不管前进还是后退，她现在都迈不开腿。
休息室里间有了短暂的沉默，“对了，”那女生似乎想起了什么，找了个地方坐下，道：“我看见那个经常找你的女生了，就在外面的观众席。”这回她露出了正脸，汤圆只觉得眼熟，隔了一会儿才恍悟正是上一次她来时遇见的那个女生，貌似跟秦陌和曹峰一个班的。
秦陌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了变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看得出不是在高兴：“哪个女生？”他问，声音低沉。
“嗯？我不知道叫什么，就是整天在门卫那里叫你过去的。你不是好几次都不想见她么？我是看见了给你说一声，要不然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也挺辛苦。”似乎怕秦陌生气，女生连忙解释。
听到这里，汤圆摒住了呼吸，像是等待判决一样等着秦陌的回应，然而什么也没有，休息室又安静了下来，安静到汤圆甚至觉得自己有了轻微的耳鸣。过了一会儿，那女生才说：“差不多到时间了，你先休息下，我回去了。”说罢就从另一个门离开。
两间房两个门，也难怪刚才曹峰不曾跟她说过这里还有别人。
汤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她一抬头就见曹峰冲她挥手招呼。
“咋了？汤圆，你脸色有点差啊，不会中暑了吧？”这家伙不知道去哪里野了一圈，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盯着汤圆发红的眼圈。
“没事，”汤圆下意识地要揉脸，发现手上还攥着冰镇的饮料，想到那女生说的“别贪凉”连忙缩了回来：“就是刚才想起我还有事，要先走。”然而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出了工厂大门，汤圆看着荒凉的郊外只觉得一阵心寒，工厂上下班都是班车，所以附近的公车点很远，来的时候她是下了最后一趟公交车徒步半小时追着一辆又一辆私家车的尾巴过来的。可现在无论学生还是家长都在看比赛，间或有人开车走也不过是甩给她一脸的黄沙。
汤圆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她的心情比腿沉重。她没有脆弱到因为秦陌跟女生说话而自卑逃跑，相反之前她还会为了秦陌对宋温馨、江沧沧她们呛声。然而今天让她受不住的是那女生说的：“……你不是好几次都不想见她么？”以及秦陌的默认。
细数下来，她去建军高中看望秦陌，三次里有两次没有见到他人，唯一的一次还被他拖着塞回了公交车。倘若那两次秦陌不在校也就罢了，偏偏她刚离开他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所以，他一直都是在的，或许就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冷眼看着在门卫处一次次求人帮忙传话的她而拒绝下楼，又或许听到别人的传话，便背过身不予理会。
汤圆不愿意再想下去，她看了看似乎遥不可及的公交车站，拨通了聂冰的电话：“……你可不可以到炼钢厂这边接我一下？”这鬼地方，甚至连出租车都打不到。
……
“秦陌，我他妈以后再帮你一次我就是王八。”曹峰看着叶澜离开休息室就爆发了出来。
秦陌不防他突然情绪激动，捡起他扔过来的饮料瓶，问：“怎么了你？”
曹峰懒得理他，转身找队友说话去了。
那队友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眼睛瞄了下被曹峰扔掉的饮料瓶，说道：“哎，曹峰，刚才没来得及问你，给你送饮料的那个妹妹去哪儿了？”高中男生向来八卦，而曹峰又是八卦之王，所以大家都喜欢找他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下次让她多带点，作为你娘家人可不是轻易能被打发的。”
曹峰心情不好，伸腿狠狠地踹他一脚：“打发你个头，滚蛋！”
秦陌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将骂骂咧咧的曹峰拽了出去：“汤圆来了是不是？怎么每次你都能见到她？”真是邪门了，他就不信汤圆是故意对他避而不见的，可是自从到了这建军高中，除了那次她莽莽撞撞给他送生日礼物，其他时候都是曹峰后知后觉告诉他，汤圆曾经来过。
曹峰冷笑：“你问我，我去问谁？我把人叫到休息室跟你说话，回头你把人说委屈说跑了，还来找我算什么帐？我上次就说了，你不喜欢我们家汤圆你就直说，我妹子我护着，没得成天让你欺负。”
下半场开始，秦陌跟教练请了假，教练找了替补上场，而他则往观众席那边去找人。因为集体出来，他的手机不曾带在身上，最后找不到汤圆迫不得已去旧厂区的值班室借了电话打。
汤圆的手机嘟嘟响了两声就有人接了起来：“喂？”是个语调懒散的男声，听着似乎是在街道上，背景有大型车的轰鸣。
秦陌皱起眉头，看了眼去电号码，确定他没有拨错：“汤圆在吗？”
那边似乎想了想：“哦，找你的。”接着是几秒钟的停顿，沉默让呼啸而过的汽车声更加鲜明，然后秦陌听到那个男声拿回话筒，说：“不好意思，她不想接电话。”
通话挂断。
……
听到敲车窗的声音，聂冰抬头，好笑地瞧汤圆：“买个冰淇淋心情就好了？”
“嗯。”汤圆低头舔舔冰淇淋，脸上还是看不出情绪。
“真是小孩子，你就没想着也给我买个？”聂冰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只觉得她专心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
汤圆抬头，眨了眨眼睛：“哦，开车不方面吃雪糕，这个给你。”是香蕉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
聂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合着他跑过来出趟车也就值个棒棒糖？不过看在小姑娘心情不好的份上，他没说什么把糖纸剥了，跟抽烟一个姿势叼着糖继续开车。
“我现在不想回家。”进了市区，汤圆突然说。
聂冰一点也不意外：“那你想去哪儿？”表现得像个尽职的司机。
“……不知道。”
最后，聂冰带着汤圆去了市区一家很有名的高台餐厅。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这地方汤圆即便听说过也没想过要来，这晚的Z市夜空晴朗，能看见不少星星，虽然环境是鸟语花香，但汤圆还是吃得食不知味。
她看了看聂冰，他还是没有表现出对她事情的兴趣，只是很自然地挑拣些让人心情舒适的安全话题来说。只是这些都缓解不了汤圆心里的郁闷，她突然很想把她跟秦陌的事情说出来，想问问一个第三方是怎么看待她的。
谁知，听完汤圆断断续续的讲述，聂冰沉默了一下，笑笑说：“是因为他，你当初才那么讨厌我的吗？”
汤圆一愣，明白聂冰是指当初她看不上他对待沈婷婷的态度，忍不住有些羞愧，但还是直言道：“是有那么一点。”她那会儿因为跟聂冰不熟，所以已经很克制不表现出反感了，没想到还是被他察觉出来。
聂冰想了想，说：“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没错，只是想要的东西不一样罢了。听你讲，他以前很照顾你，不是吗？这是个好开端，可是你却把它用到了现在，不是我说啊，你们女孩子想得真的很简单，现在我们只是高中生，即便他同意了，你们会有结果吗？”他停下话头，见汤圆一副深思的样子，继续说：“只不过还是朋友关系，就因为在两所不同的学校，你们已经搞成了这样，倘若他答应了你，你想没想过你们的关系或许会更糟？”
汤圆有些颓然，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点：“是我太心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