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池说:“这是谢长云。”
谢长云冲承影一笔:“嫂子,你好。”
“你好。”承影看出沈池与他十分熟稔,为了避免尴尬,不禁半笑着确认:“我们以前……见过吗?”
“没有。”谢长云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下去,才拿着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开玩笑:“沈池把你藏得太紧了,害我们这些当兄弟的这么多年也没能见上你一面。”
沈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扔下毛巾,对着空气轻挥了两下球拍:“话这么多,看来你是休息够了。继续。”
谢长云返回场内,还不忘回头招呼承影:“嫂子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顶楼泡个温泉,或者做做SPA。”
承影笑着婉拒:“谢谢。”
结果等他们结束,她差一点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池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迷糊的样子。谢长云还在另一侧由拾东西,他倾身,在她的腰间轻轻揽了一下,见她的身体似乎没有明显排斥,才加重力道将她带着站起来,问:“困了?”
傍晚时分,其实哪里是睡觉的时段?她只是觉得无聊,整个人精神不济罢了。
起身后才似乎缓过神来,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又弯腰去拿手袋。
沈池看她一眼,把球拍扔给服务生,率先往外面走去。
晚餐就安排在酒店里。
上菜的时间卡得恰到好处,等两个男人洗完澡换了衣服落座,第一道炖盅正好被端上来。
谢长云也不知从哪儿召唤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于是一顿饭就变成了四人小聚。那个美女似乎已经习惯了和谢长云参加这样的饭局,谈吐举止都极有分寸,既懂得活跃气氛,又绝不会显得过分轻佻。
席间,她还亲自替谢长云斟过一杯茶水,悄无声息地放在他的酒杯旁边,显出一种十分聪明的体贴。
承影将这些细小的举动看在眼里,然后安静地垂下眼睛,自顾自地喝着饮料。
晚餐结束后,谢长云显然还有其他活动,带着美女坐上跑车潇洒地扬长而去。
看着迅速汇入车流之中的红色尾灯,承影忽然问:“你的那些朋友,是不是大多数我都不认识?”
“怎么?你对这种情况不满意?”
沈池晚上喝了不少酒,对子双墨色的眼睛里仿佛也蕴着一点酒意,越发显得深邃而明亮。
她屈起手肘架在车窗边,手指半撑着额角,侧过头看她,“你以前可从没反对过。”
她不禁微微皱眉:“你们总是喜欢提起以前的我。如果……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永远恢复不了记忆呢?怎么办?”
“怎么办?”他沉吟片刻,似乎是在专心思考,“其实我也一直在想,如果真是那样该怎么办。”
其实他一动不动,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语气也很轻淡,或许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沉了些,可是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让她觉得气息迫人,仿佛属于他的气息陡然间向自己压迫过来……
“我在想,如果你以后一直都这样排斥我,那该怎么办。”他将她下意识的退缩看在眼里,眼眸不动声息地微微眯起来,嘴上却也只是不紧不慢地说。
“有吗?”她想都不想就反驳,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肩膀已经快要抵到车门了,才不禁有点尴尬地坐直身体。
如果他没有再搭腔,又或许是懒得拆穿她,于是只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就转过头去闭目养神了。然而,那个笑声从他的唇边轻轻滑出来,落进承影的耳朵里,倒变得像是一声讽刺的冷哼。
一路的沉默,车厢像个安静的牢笼。
承影终于发现,只要眼前这个男人不说话,周遭的气氛便会很轻易地在瞬间凝固成冰点。
直到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她才扭头看看他,结果发现他仍旧半闭着眼睛。
想起晚上那顿丰盛的食物,又想起谢长云身边女伴的体贴行为,承影终于有一点良心发现的迹象,有些话不说了来似乎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所以她犹豫着提议:“你……要不要上去喝杯解酒茶再走?”
沈池微微睁开眼睛,用余光瞥过来,却是似笑非笑地质疑:“这么晚了,难道你就不怕万一发生点什么?”
他们还是法律上的夫妻,这样的话说出来,其实对双方来讲都是一个讥嘲。承影不禁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说:“我相信不会的。”
结果沈池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淡淡地拒绝:“不用了,你上去吧。”
他居然拒绝了她!
这对承影来讲,实在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虽然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认为这种事情原本是不应该发生的。
到最后,也只能归结为: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对他展示一点职责之内的体贴,可是他竟然完全不领情,而这种行为让她感到受挫,并且很伤自尊。
她的自尊受伤了,于是坚决不再主动联系他。
有时候半夜偶尔睡不着,也不会打给他闲聊,虽然与他聊天确实有着催眠安神的神奇作用。
倒是沈池,后来找过她两次。
一次是告诉她,自己要去一趟云南,大约会有近半个月的时间不在家,如果她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陈南帮忙。她听后淡淡地表示没什么需要帮忙的,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而另一次,他本人不但没有露面,甚至就连电话都没打。而是直接派了陈南过来,给她送来一些衣物。
陈南转达了沈池的意思:“马上就要转暖了,这些衣服是原来放在家里的,都是全新的,春天正好用上。”然后又在屋子里溜达一圈,尽职尽责地问:“嫂子为,你这里还需要添置些什么东西吗?”
“没有了。”她生沈池的气,但不会迁怒给无辜的人,甚至还请陈南喝了杯茶。
等到陈南走后,她才打开袋子,发现里面除了外套裙子,竟然还有内衣。这种感觉实在有点诡异。
开春后,沈凌没回学校,而是留在云海实习。她在一家广告公司里找了份策划的工作,但事情并不算太多,空闲下来的时候就约承影逛街吃饭。
有一回她等着承影上瑜伽课,顺理成章地认识了肖冰。两个女孩子都是学生,自然有许多话题可聊。有时候承影在一旁,听她们讲学校里的趣事,自己倒像成了局外人。
沈凌事后不止一次地向她感慨:“大嫂,你都不知道我以前有多痛苦。大哥不允许我在外面乱交朋友,生怕我遇到什么危险,害我平时都没什么朋友一起玩。现在我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希望他能把我当作成人对待,不要再干涉那么多,那我真要谢天谢地了。”
承影听了却着实有点惊讶:“你大哥他会干涉你吗?可是,他看上去不像那样的人。”
“其他的事他都 不会管啦,就唯有结交朋友这方面,他向来都谨慎得很。”沈凌你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边回忆一边说:“其实也不能说他的做法有什么错……危险总是无处不在的。就好像那次你……”
见她突然硬生生停下来,承影奇怪道:“我怎么了?”
沈凌察觉到自己一时口快,立刻尴尬地笑笑,企图敷衍过去:“没什么,我就是想随便举个例子而已。”
“那你就把刚才的话说完。”承影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表情严肃下来。
沈凌眼见这次逃不过了,只得咬咬嘴唇,把心一横,说:“我就是举个例子了,就像你有一回被人‘请’去了,对方大概提了什么要求,原本是想扣着你要挟我大哥就范的。可见有时候真的说不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碰上了坏人呢。”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承影的脸色,结果看见承影似乎有些怔忡,她心想坏了,不由得又立刻解释道:“哎,其实这件事我也是道听途说啦,是那天他们在家里聊天时无意中提到的,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不敢保证就是事实啊……大嫂,你别害怕!更加别往心里去啊!”末了,沈凌又默默地加了句,否则大哥回来肯定得揍我!
承影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只低低地“嗯”了声就不再说话了。
沈池的身份虽然从来没有明说,但这样多的信息组合在一起,她多少还能够猜到个大概。
“后来呢?”隔了半晌,她才又问沈凌,“那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沈凌立刻摇头,做发誓状:“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
仿佛看出她的担忧,承影略怔了怔之后,倒反过来安慰她:“放心,我不会去问你大哥的。今天这些话,你就当作自己没说过,我也会当没听过。”
“真的吗?”
“真的。”
沈凌似乎这才放下心来,重新笑逐颜开:“大嫂,晚上我请你吃刺身。”
“好。”承影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当年嫁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可是沈池现在人还在云南,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即使是想求证也找不到当事人。仿佛是被沈凌的话给困扰住,一连几天承影都心事重重,到最后就连向来粗线条的同事都看出来了,在去上瑜伽课的途中问她:“你最近怎么总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和老公吵架了?还是工作不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