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舅舅回家。”舅舅每次回来都会带好东西,狗蛋要赶着回家分。
“我爸爸回来了,今天不玩了,大家都散了吧!”小海挥舞着小胳膊,对周围的孩子发号施令。
“嘿,好小子!”张家栋看着周围的孩子听话的散开,摸着小海的头说。张家栋还记得第二次见小海的时候,他正被一圈孩子围着打,没想到现在他已经是村里的孩子王了。
张家栋一手拎着包一手牵着小海,狗蛋走在前头。离家还有一截子,张家栋就看到狗蛋站在院门口,双手叉腰的大喊:“你们快出来啊,舅舅回来啦!”
狗蛋刚叫完,猫蛋就出现在了门口,“寒冬腊月的瞎抽抽什么,舅舅在南边当兵,过年回不来,你不知道啊。在瞎说我拧你嘴喽。”
刚才还气势滔天的狗蛋立马捂着嘴、缩起腰,一副我再也不敢瞎说了、大王饶命的架势。张家栋的眼前瞬间闪过他和姐姐小时候的情景,他边走边叫:“汀芷,舅舅真的回来了。”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大人们,润叶娘拿着大勺子出来,“真是猫狗不和,大过年的又吵吵什么,快回来,你们舅娘炸丸子呢,回来吃丸子。”
老太太仔细一瞧,还真是,连忙高兴的说:“还真是柱子回来啦,这都多少年没回来过年啦。”边说话边拉着张家栋进家门。
院子里架起了一口锅,田兰和姐姐正配合着做丸子、炸丸子,见到张家栋回来都很高兴,田兰惊喜道:“你怎么回来啦,信里也没说。”
“进修结束了,还没去部队报到,这不赶上过年,就放假让我们都回家了。”张家栋解释道。
“哈呀,柱子回来啦,外头冷,快进窑来。”张有堂披着棉大衣站在窑檐下。
姐夫已经跑过来伸手帮他拿行李,男人和孩子们都进到窑里。张有堂家的窑里还坐着几个人,桌上放着麻将,很明显张家栋进来前他们在打麻将取乐。过年就是这样,女人们打酱、做年蒸、磨豆腐、煎炒烹炸忙的脚丫子都要朝天了,可男人就是那么无所事事,聚在一块吹牛、闲聊、打麻将。
看张家栋回来了,姐姐一边炸丸子一边问田兰:“柱子回来是不是你随军的事办好了,这次把你们一块带过去?”
“我也不知道,他信里没说会回来。”田兰把股份给向前的时候说了她要去随军的事,现在家里人都知道“姐,本来就我和小海两个人,打算跟着你们过年的,家里什么东西也没准备。哥这一回来,少不得你得给我匀点年货出来,我多少也得在家备办上几顿。”
“是这话,男人回来了,祭祖宗也得更讲究,我们家准备的年货多着呢,晚上回去的时候你多拿点。”姐姐还没回话,润叶娘就很大方的同意了“这都忙着过年的,也不知道润叶在城里怎么样,城里人过年东西肯定比咱多,可别把她累坏了。”
润叶娘说着说着就又担心起了润叶,姐姐冲田兰挤眉弄眼,意思是:你瞧,又开始跟和尚念经一样念叨润叶了。
姐姐嫁到张家也有十年了,婆媳俩一直相处融洽,可是人心总是偏的,润叶娘多少都更关心润叶一点,尤其是她结婚后。小姑子结婚了还住在娘家,又一直从娘家拿吃拿喝的,嫂子心里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姐姐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愿意到外面说,有时候心里不舒服就和田兰诉诉苦。
“没事的,润叶再怎么说也是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最多就是拿点吃喝,这一份家业将来还不都是你和姐夫的。”田兰每次都是这么安慰姐姐,姐姐其实也就是随口发发牢骚,每次说完就放到脑后,不过下次再碰上类似的事还是照样会发两句牢骚。
田兰笑着安抚了姐姐,对润叶娘说:“元元还小,润叶还在喂奶呢,向前家可舍不得让她干活,反正初二他们要回娘家,到时候您自己问润叶就知道她有没有受累了。”
润叶娘还是一边干活一边念叨润叶,窑里的男人打麻将的打麻将,聊天的聊天,过年就是这样,忙得就是个热闹。
☆、64礼物
姐夫领着张家栋进窑,给他介绍了一下牌桌上那几个显得面熟却叫不出名字的人,都是些公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节前收礼、送礼的高峰期他们还能聚在张有堂家打牌,可见和张家的关系是多么好了。
像是为了应证张家栋的想法一样,狗蛋看到供销社主任也在,立马脸上堆笑,很狗腿的说:“主任爷爷,恭喜发财,我早上听见有喜鹊叫了,你今天一定能多胡牌。”
“呦,是吗?那爷爷胡牌赢了钱给你买糖吃。”快过年了,听到小孩子童言童语的祝你发财,谁都会高兴的。
“谢谢爷爷,我要吃大白兔。”狗蛋的大白兔三个字一出口,窑里的人都哄堂大笑。
“好你个小东西。”供销社主任捏了一下狗蛋的鼻子,回头对张有堂说“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你们家的娃娃都这么精,你瞧瞧刚恭喜我发财,转头就要上糖了,还开口就是大白兔。”
“咋的了,咱老哥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孙子跟你要点糖还不行啊!”张有堂佯装护犊子样。
“行,行,回头上我家拿去,有多少拿多少。“供销社主任很大方的对狗蛋挥手“小海也跟着去。”
狗蛋的第一场战役成功,转头又开始瞄准了张家栋:“舅舅,你又给我带什么回来了。”
张家栋每次回来多少都会带点东西,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拿出来不太好,“舅舅回来过年怎么可能不给你带东西,都在包里呢,回头让你舅妈给你们分。”
狗蛋的主要目标是“大白兔”,舅舅带了什么他只是顺嘴一问,“小海,大人在窑里有事呢,我们出去玩吧。”
小海摇摇头,往张家栋的怀里缩了缩,“外面冷,我不想出去了,我在这陪爸爸,一会儿炸好了丸子还能趁热吃。”
最后一句是说给狗蛋听的,狗蛋听完果然也不出去了,“我也留下,让舅舅给咱讲打仗的故事。”
过年无非就是吃、喝、打牌、拉闲话,年还很长有的是时间,张家栋却不是经常回来的,窑里那几个公社大人物们也跟着起哄,让他讲讲外面的事。
张家栋这个点回来,田兰知道他肯定没吃饭,去厨房做了碗手擀面,等她端着面进中窑的时候,就看见一帮人围着张家栋说着笑着,“你小子,混出去了。”“以后指不定能当上将军啊!”之类的话此起彼伏。
“估计你没吃中饭,刚做的,你趁热吃。”田兰把碗放在炕桌上“大家不抹牌啦,我给再拿点瓜子花生进来吧,你们边吃边聊。”
田兰落落大方的说完,拿着托盘出去了。
“家栋常年在外怕是不知道,你这媳妇可是这个。”有人竖着大拇指说。
“那是,现在十里八村的那个不说我们家去世的亲家母好眼光,给儿子挑了个能挣钱的好媳妇。”张有堂跟着应和。
如今日子活了,大家开始不满足于地里刨的那点食,村里的婆娘指教男人都说:“你看看田兰一个女人就能开厂子挣大钱,你个大男人也不知道下点力气,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村里的男人被唠叨急了,有反应快的就说:“我娘要是当初把娶你的彩礼钱拿去给我买个田兰这样的媳妇,我也能坐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
张家栋一边吃着面一边听人学舌,田兰自己都不忌讳人家说她是花钱买来的,张家栋现在更是觉得没什么了。就像田兰说过的,怎么开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红红火火的过一辈子。他甚至还附和大家的话:“我娘确实有眼光,等祭祖宗的时候,我得给她多烧点纸,好好谢谢她。”
他的话一说完,屋子里的人都哄堂大笑。过年就是这样,大家一块取个乐子罢了。有准备把家里孩子送到部队的,也趁机向张家栋打听部队的情况,诸如在哪当兵比较好、以后转业能不能捧上铁饭碗之类,甚至还约好了时间,准备找机会详谈。
太阳就这么在女人的忙碌和男人的闲话中渐渐偏西。打牌的人也起身回家,走的时候手上多多少少拎了些东西,都是自家备的年货,不值什么钱,不过这倒真的能看出这些是与张有堂交好多年的老伙计们了。
张有堂家现在如日中天,他兄弟张有军前阵子升官到了省里,是省城的市长挂着省委常委的牌子。砖厂也不仅仅是烧砖了,姐夫开始涉足建材领域的其它项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了钱来打秋风的自然少不了,县官不如现管,他们一般都是花点小钱、客客气气的送出去,可新来的公社主任吃相有点难看,三天两头的来不说,还拿腔拿调一副我是大爷你是孙子的样。有一次跑来说公社要把老街的土路休整一番换成沥青的马路,张口就要十万,把张有堂惹毛了当场摔了一个茶杯,叫嚣着:“我亲家在县里,弟兄在省里,哪个官不比你大,跑到老子面前猪鼻子插大葱,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看你配不配装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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