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庆支开身边的宫侍,独自一个人走在通往内室的廊道上,心里其实充满了对人生的嘲讽。一个人存在世上的价值是什么,封侯拜相?还是九五之尊?可惜这样一个拥有雄韬伟略的人,在人生的生老病死面前依然也就是一个平凡人而已。
所以,她才会这样毫不犹豫的鼓动当时还是王女的当今女皇。对于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杜子庆心中冷笑,都说她冷血无情,手段狠戾,可是,她曾经也是一个热血的有志青年,也曾经渴望过;可是换来的是什么?那个人嫁给了无能如废物一样的嫡皇女,还不是因为身份尊贵嘛。
当姨母心中已有那种算计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当这个国家改朝换代,那个女人就什么都不是,没了尊贵的身份,她还有什么资本拥有那样的一个男子呢?所以,当时她沉默了,并且暗中协助这一切的进行。
可惜他到死都在留恋那个女人,甚至为了她送掉了性命,她真想狠狠地拉扯着他的衣服,怒问他,“到底为了什么,究竟为了什么,能为她做到这般地步。”这样的疑问就成了杜子庆心中的一个结,打不开,剪不断的结。
他的死,仿佛命中注定,但又突然的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心心念念这么久得人不存在了,杜子庆有好长一段时间,精神恍惚,心思颓废。感觉整个人都空了,空荡荡的心,茫然的都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那里。感觉自己在一个苍白的房间里关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
在寂静的廊道上,响着有节奏的脚步声,传到耳朵里异常的清晰。现在物是人非,可是那样的一个人却又再一次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脸。长久一来,某个空洞的地方就这样被填充满了。虽然这个男人不是他,尽管这个男人身上存在着很多可疑的事情,奇怪的却又危险的东西,但是————尽管如此,她也会牢牢的抓在手里。
坚毅的眼神,猛地绽放一抹狠戾。不管那个在墨城的女人,还是出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她都会把她们全部杀掉。
“庆王——”“庆王——”“庆王————”几个小侍在庆王面前行礼问安,庆王面无表情的抬手,让他们下去了。内室的装潢还算富丽堂皇,可是却是显得过于单板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药材味。关闭的窗户,空气也不流通,屋里的火盆烧着,温度要比外边高出很多,可是杜子庆皱着眉头,总觉得一股味道引着喉咙发干,发痒。久了甚至有一丝眩晕的感觉。
杜子庆随手关上门,眼睛直直的定在那个金黄色的大床上的人,突然觉得人生好讽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精明硬朗的女人,如今也变成风烛残年的老人。瘦弱的脸膛,塌陷的眼窝,浑浊的眼球没丝毫精神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
枯瘦如树枝似的手指,突然抬了起来,指着杜子庆微微颤颤的摸样。杜子庆掏出一块帕子,捂住口鼻,走在杜青鸣的身边。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个发丝桑白,也很凌乱的现任太上女皇,“没想到————竟然能挨到现在,姨母!——”
躺在床上的杜青鸣,那个曾经颠覆凤天王朝的宰相,青冥王朝的建立者,浑浊的眼神突然激励的散发出一种狠戾。“你————你————,呼呼呼——你————”杜子庆慢慢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表情怡然自得,“姨母,————,不要激动,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经不住这么折腾。想要多活两年,你就消停一点吧。”
杜子庆撩了一把衣摆,端坐好后,突然笑吟吟的说道:“姨母,有一个消息,我得告诉你一声,当年被你逼着跳崖的那个废物,现在又出现了。”“你————你说什么??”沙哑干涩的声音——-就像一把废旧的锯齿,拉扯着木头一样。床上的人突然传来大动静,那挣扎的摸样,好像要坐起来。
“段家那仅剩的一只余脉,现在就在墨城盘踞着,那个废物不知道怎么和段炎那人搅合在一起了。”杜子庆不顾床上的举动,径自说着。“你————呼呼~~呼呼~~你确定————”杜青冥挣扎的累了,也放弃了;气喘吁吁的开始窝在那里喘息。“嗯,你觉得我会认错那个废物吗?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仍有一点不对劲,她的样貌几乎没变化,和十几年之前一样。”这话一出来,杜子庆看着床上人的表情,眼神变化莫测。
“还有——————那个闻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咳咳————咳咳——,闻家?——你说闻家?——”杜青鸣塌陷的眼窝,不可思议的凸起。“现在墨城里,那帮以段家为首的叛军,本来收拾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可现在闻家冒出来了。—————并且大张旗鼓的支持段家的叛军。”
“呼呼————额呵呵————咳咳————”杜青鸣突然激励的爆发出笑声来,竟然笑的岔了气,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报应————咳咳——报应来了————报应啊——-”
“姨母,应该知道一点闻家吧?————”杜子庆表情狐疑,可是那双眼睛却是直直的凝视着杜青鸣的变化。“咳咳————咳咳,报应来了,闻家————可是和凤天王朝牵扯很深,我当年也是从凤擎天的只言片语里揣摩出来的。——,在杀了凤擎天的时候,——咳咳————无意中发现了一部手札。记载了闻家的秘密。————咳咳————”
“那部手札在哪里————?”杜子庆看着杜青鸣的表情,突然觉得那手札应该很重要。“呵呵————咳咳,咳咳,手札早就破坏掉了。咳咳——-我当年看到的也仅是一些残余部分。————”
咳嗽过后,杜青鸣接着说道,:“闻家出智者!!这是民间一直谣传的,咳咳————可是闻家是个隐秘的世族大家,和凤天国有着很深的牵绊,————呵呵——,咳咳,再多的我不会告诉你了,因为————我等不及要看着你们这些狼心狗肺,大逆不道的人遭报应的,呵呵————咳咳,报应————报应————。”
杜青鸣声嘶力竭,发出刺耳的声音。“咳咳————咳咳——咳咳。”深陷的眼窝,浑浊的眼睛突然迷茫起来,眼前突然就出现当初逼迫那个女孩跳崖的画面,那样柔弱的身躯,却有着那么坚定执着的眼神,以及苍白的面孔上,悲愤欲绝的哀伤。
耳朵边似乎也出现了幻觉,不停地回荡着当初女孩跳崖之前说的话语,“只要有幸不死,定会回来复国报仇————”这句话,果然应验了————那个女孩,真的回来了————“咳咳————呼呼————咳咳————报应——报应啊——”
“报应?报应谁啊———,现在的报应不是全都落在你身上了吗,本王伟大的姨母,!!——至于青冥王朝,只要还有本王的军队在,消灭掉墨城叛军只是迟早的问题。————哈哈——哈哈,”杜子庆仰着头,迈着步伐大笑着走了出去。
“咳咳————咳咳,报应来了————报应来了————”躺在床上的人,眼睛暗淡的好像失去了意识,但是嘴里还在呢喃着“报应来了————报应来了————”哪怕就是小侍过来服侍后,依然还是那个样子,一直念叨了良久————。然而不久,宫廷里就传出了太上皇神思糊涂了的传闻。
杜子庆从皇宫里出来后,骑着快马回到庆王府,就看到正门口的内院管事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走来走去,一脸的急躁的摸样。距离老远听见马蹄声,就一脸欣喜的迎了上去:“王爷——王爷————可回来了————”上前牵过庆王的马,交给一旁上前的小厮,然后才小心的说道:“王爷,那位公子————,那位公子他————”管事一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无比的怨恨王爷这次,带回来的那个一脸不好惹的男子。眼神狠狠的,看着就像亡命之徒,听说还是个土匪头领什么的。怎么这样的人就和花公子认识了————。管事在心里非议着。
“到底出来什么事情——-”那个男子!!杜子庆不认为这个男子,会是一个认人拿捏的。不然也不会拿着把匕首,冲到她跟前。“那个——————尹——-尹公子————,把倾雅小筑,给毁了————”这话一出,杜子庆的脚步停下了,一脸阴狠的看着管事,“说清楚————,什么叫倾雅小筑毁了————。
倾雅小筑好好的,怎么会毁了?”那管事一看到庆王这幅表情,心里就经不住哆嗦了一下,才开始把事情一点一点的说清楚。
原来,派遣观察倾雅小筑的耳目,被尹莫尘捉个正着。冷笑着给处理了,还自称,帮助王爷清理宵小。可是被派遣的探子不是一个人,第二个人被发现的时候,尹莫尘话都没说,直接扔出一个铁疙瘩,几乎只听到“轰隆——”一声,清雅小筑,就一夕之间毁了。那个探子,也被炸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当时在场的人,看着尹莫尘冷笑的脸庞,都觉得心里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从骨子里透着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