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定是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让冷泉先生担心了,心底泛起一丝愧疚,五月正打算诚恳的跟他说句抱歉,余光一瞥却看到仍在激战中云雀恭弥的身影。
轻咬了一下嘴唇,看着正低头用戒指为自己治疗手臂伤口的青年,压下心中的犹豫,五月还是坚定的开口:“我知道冷泉先生肯定会担心,可接下来我恐怕还得受点儿伤。”
冷泉拓没有抬头,五月只听到他一如既往温和如清泉般的声音。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是挡刀的话,这种不华丽的事情并不适合蔷薇公主。”
“但是——”
“没有但是。”青年抬起头,一脸温柔的笑着,琥珀色的眸子却写着不输给少女的认真神色,“死心吧五月,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你去做那种危险的事情。”尾音微微一挑,冷泉拓的目光从少女脸上移开,静静落在不远处正在激战中的两个身影上。
“如果那个东西是式神,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五月,交给我好吗?”
成田五月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
先前从彭格列十代目口中得知了冷泉先生在黑手党中不同寻常的身份,所以五月并没有对他能和云雀恭弥一样使用火炎而大惊小怪,可是他现在竟然告诉自己他知道该如何处理式神……
“不可能!除非冷泉先生是阴阳师,否则眼下这种情况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处理!”不对,就算是阴阳师,也未降服得了鹰司。
从震惊中回过神,五月正视着青年的眼睛断然回答。
不难想象,一向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冷泉先生一定是不想让她受伤才故意这么说。云雀先生已经受伤了,成田五月更不希望一直照顾她的冷泉先生涉险。
“这么关键的时刻就不能相信我么?”露出苦笑,冷泉拓用淡淡的语气低语道:“就跟一直以来一样,相信我的话,相信我的判断,就连我的谎言,也全部相信。”
垂眸以无比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五月,冷泉拓就像平时那样向少女伸出手,优雅的做出邀请的手势,“我知道赶走那东西的方法,一起去做吧。相信我,五月也好、云雀先生也好,我们都不会有事。”
那双像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琥珀色眼眸摇曳着火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成田五月心底突然漾开一股悲伤的情愫。
封存的遥远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人对五月说过类似的话,可那时的结果却是……
压下心中的动摇,摇曳着瀑布般的黑发转过身去,少女以凛然的背影对着冷泉拓,“我相信冷泉先生。相信你的话,相信你的判断,就连你的谎言,也全部愿意相信。”
她就像盯着什么,眼睛直视前方,声音却变得严肃起来,“可我连最讨厌的云雀先生受伤这件事都觉得难以容忍,试想一下,如果受伤的人是冷泉先生……”隐去后半句话,成田五月转过头来,露出好强地微笑,“就让我去解决吧,就算会流血受伤,我也想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胆敢出言讽刺我的怪物啊。”
长叹一口气,银发青年露出了令人心醉神迷的微笑低声道:“这就是五月可爱的地方,但也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也许是那副笑容太过美丽,成田五月迟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已然被青年捉在手中的现实。
“拓,你这是——”
“在童话故事里,如果所有事情都是由爱逞强的公主自己去解决,还要骑士和王子做什么呢?”平时总是一脸温柔的笑着,此刻冷泉拓的脸孔上却带着些许严肃。
若无其事的打断了五月的话,青年对着战斗中的黑色身影说道:“云雀先生,在继续咬杀那个怪物前能先想个办法吗?五月准备跑去帮你挡刀子,等下她突然冲过去又被你误伤怎么办?”像是故意的,冷泉拓在“又”字上格外加重了发音。
虽然正在激战中,云雀恭弥早就察觉到了冷泉拓的存在。虽然那家伙也是云雀恭弥非常不爽的对象之一,但就眼下这种情况而言,他阻止那只草食动物一意孤行乱来的想法倒是和自己一致。
所以,尽管听觉异常敏锐的他将两人刚才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云雀恭弥还是暂且忍下了咬杀冷泉拓的冲动。
反正以后有得是机会。
黑色身影一晃一个踏步上前,先是以极快的速度挥出浮萍拐击落了男孩的太刀,随即,云雀恭弥冷冷的目光转向冷泉拓。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银发青年以少有的认真神色看着云雀,“你也知道五月体质特殊,用球针态暂时把她封起来吧。”
眯了眯眼,灰蓝色眸子闪过一抹深意,具有消除自身存在感能力的成田五月莫非可以被那东西封锁住行动?有意思呢。
挥起一拐再次挡开对手的攻击,云雀恭弥的冷眸瞟向难得浮现迷茫之色的少女。
“球针态?那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种无关紧要问题的时候。”蹙起端整的眉,成田五月以饱含焦躁的批判语气说完,正要发动能力从冷泉拓手中挣脱时,青年攥着她手腕的手竟然松开了。
还来不及浮现疑惑的表情,少女的视野中就闯入数片紫色的云雾,眨眼间,这些奇怪的紫云就以成田五月为中心,极为快速的集结起来——
直到四下一片黑暗时,成田五月这才意识到她真的被奇怪的东西封起来了。更令五月感到错愕的是,就算她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也无法从这个所谓的“球针态”中出去。
真是见鬼了!
眉头紧锁,想到将她困住的人正是云雀恭弥时,五月更是烦躁不已。颇为不甘心的捏紧了拳头,正当她深吸一口气打算出言讽刺时,自球体外传来冷泉拓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
“等下五月从里面出来时记得闭上眼睛,虽然知道你有晕血症,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为什么要突然提到她晕血的事情,难道有谁会流血吗?
立刻想到这层深意,少女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紧接着,回想起冷泉拓之前的说辞和不寻常的举动,她心下一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等一下,冷泉先生该不会是打算牺牲自己……
成田五月小时候曾经在岩仓家藏书库的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召唤出的式神一旦不听命于主人,当它肆虐时,倘若有第三人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同时以利器刺中自己和式神的心脏就能将其赶往阴界……
不可能的,他怎么会知道那种驱赶恶鬼道式神最原始的方法?!
声势浩大的恐惧和震惊压上成田五月的心脏,握起拳头,少女的手臂还未捶打在将其封锁的内壁上,与她相阻隔的那个空间便响起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那惊天动地绝望恸哭的声响,绝对不可能是人类可以发出来的。
可如果说那是鹰司的声音,只是凭借普通人类简单的攻击,又不可能将他重创至如此程度。
所以……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该死!偏偏在这种时候被封锁住了行动!如果冷泉先生真的做了那种危险的事……
“云雀先生!”
“云雀恭弥!!快把这个打开!”
“云雀恭弥!混蛋!!立刻放我出去!!!”
以自残一般的力道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墙壁,五月爆发出的绝望声线里染着几欲恸哭的哽咽。
……
冰冷的地板上,吸收了血液的地毯逐渐被染成一片红色。
这是从球针态走出来时,最先跃入成田五月瞳孔中的景致。
被激战糟蹋得面目全非的屋子里,既没有银发青年熟悉的身影,也不见式神的踪迹,只有刺鼻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
鲜血的刺激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可即便喉咙嘶哑发痛,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五月还是拼命稳住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身子,隐藏起声线中的颤抖,故作镇定的问了一句:“冷泉先生在哪?”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屋子里明明多了几个人,可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无论是云雀恭弥还是狱寺隼人,亦或是总是给人一种温柔感觉的沢田纲吉,仿佛没人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很难么?告诉她冷泉先生现在人在哪里很难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甚至还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并不是傻瓜,可一想到或许永远的失去了冷泉先生,即便自诩坚强的五月也顿时觉得力气全无。甚至一想到不久前他还一边说着责备的话一边低下头温柔的为自己治伤,她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请告诉我,冷泉先生在哪?”
“……五月小姐,冷泉先生似乎已经……”
棕发青年温和的声线中压抑着淡淡的疼痛和悲切,看着少女瞬间煞白的脸庞,他停顿了一下,垂下了目光。
“抱歉。”
宛如心脏被打穿的剧痛让五月脑中一片空白。
就算今天才发现自己对冷泉拓的了解比想象中还要少,但他的确是自五月走出高台院后第一个陪着她最久的、唯一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以后恐怕都不会再认识冷泉先生这样关爱着自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