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压下语气中的不耐,转过头,他碧绿色的瞳孔注视着五月轻声道:“突然刹车很抱歉,你没有受伤吧?”
“谢谢狱寺先生的体贴,我没有受伤。”
“哦,那就好。”
打量着表情动作均变得不自然甚至还有些小烦躁的狱寺隼人,成田五月的眼底突然浮起不同寻常的灼灼光辉。
狡黠的目光注视着像是在喃喃自语的青年,明明该是问句却偏偏被她以颇为肯定的语气陈述了出来:“狱寺先生,其实你认识云雀先生,而且你和他很熟悉?”
抬眸用复杂的眼神瞥了一眼五月,脸色越发难看的银发青年以沉闷的语调应了一声。
虽然狱寺隼人并没有告知五月自己隶属于哪个黑手党家族,以现在的情况猜测,他很可能和云雀恭弥一样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对照一下,狱寺先生和云雀恭弥的穿着打扮也还蛮像的,除了衬衣颜色不一样之外,那一身笔挺凌厉的西装分明就是工作服好么?
理清了头绪,心下了然的五月不由得轻笑出声来。
“喂,你笑什么?”
青年的语气透出浓浓的不耐,可他脸上有些愕然的表情却令少女那双澄澈漆黑的眼睛里显现出淘气的光芒。
“请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奇葩知道是狱寺先生帮了我。试想一下,由于我个人的原因给这么好的狱寺先生添麻烦,做这种事情会遭天谴的吧。”
成田五月带笑却认真的嗓音令狱寺隼人的表情一怔。
虽然他也认为插手云雀恭弥的事情很麻烦,可他现在闷重心情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害怕云雀恭弥,只是……
碧色的眸子缓缓从少女的脸上移开,凝视着方向盘,狱寺沉声道:“云雀恭弥,那家伙欺负你了?”
窄小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
“……咦?”
“……”
该死,怎么能这么直接的问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成田五月和云雀恭弥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但看她的态度就知道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关系。
正当狱寺隼人为嘴上的冲动而懊悔时,身边的黑发少女竟然收起恍惚的神色掩着嘴巴嗤嗤的笑了起来。
喂喂,不是吧?这女孩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盯着自己讶异不已的银发青年,成田五月嘴角可爱的上扬,以清亮的声音颇为自豪地说:“欺负?几天前貌似是这样没错。不过现在,多亏了狱寺先生的帮忙……”
双手抱臂舒舒服服地靠进座椅里,她恶作剧般的眯起眼睛,“谁欺负谁还不一定,我已经准备好去欣赏他吃瘪的表情了。”
云雀……吃瘪?成田五月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说辞令狱寺隼人彻底呆住了。
***
“草壁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就跟五月猜想的一样,告别了狱寺先生刚迈进酒店的大厅她就看到了这些日子以来颇为熟悉的面孔。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如果五月小姐需要找恭先生的话我随时可以送您过去。”
居然真的等着她去求他,彭格列的云守大人这么天真不要紧么?一想到云雀恭弥的如意算盘已然落空,成田五月拼命忍住心底那快要笑出声的冲动。
清澈的黑眸望向草壁哲矢,她眨了眨眼睛,故意用无辜又困惑的声线说:“咦,我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云雀先生么?真可怕,我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听到少女的回答,草壁哲矢的脸上浮现苦笑。他也不知道恭先生究竟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五月小姐一定在到处找他,还特地吩咐他过来接人,不过看情况貌似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得知明天傍晚是五月小姐拍摄最后一场杀青戏的时间,恭先生已经调整了日程表特意把今天下午全部空出来等她,如果接不到人自己该怎么交代啊。为难的看着眼前这个不比恭先生好对付多少的黑发少女,草壁哲矢不禁有些头疼。
“五月小姐您可以再仔细想一想……”
成田五月仿佛很开心的扬起眉毛,“作为云雀先生的得力下属,草壁先生你一定生活得异常辛苦吧?”
“额……还好。”
透过黑色的睫毛打量着男人略为尴尬的神色,听到他回答的五月嫣然一笑,“呐,虽然我很想为草壁先生专门跑一趟,可仔细想来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打扰云雀先生。”
“这……”其实草壁很想传达恭先生的意思——欢迎打扰。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再背一遍明天那场戏的对白,草壁先生您可以回去了。”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少女一边下达逐客令一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剧本,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窗外射入的洁净光芒辉映在她绸缎般的头发上,折射出闪闪的银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五月低伏的眼眸缓缓抬了起来,看向草壁哲矢,她的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
“如果草壁先生担心无法跟云雀先生交代,那就告诉他,明天需要用枪的那场戏,我真诚的期待他来现场批评指正。”
***
逢魔时分,圣加大教堂的彩绘玻璃因窗外的夕阳而呈现炫目瑰丽的色彩。最后一场悲怆的戏码正在这里上演。
“莲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他的心是一张蛛网,而我就是生活在其上的蜘蛛,无论我身在何处,蛛丝都触手可及,所以我总是被呵护着,所以我总能找到回家的路。他告诉我,不管我在哪里看到蛛网,都要想起他是多么深爱着我……这种话,当莲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却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火舌沿着教堂阶梯的地毯往上爬,身上披挂着燃烧殆尽摇摇欲坠的婚纱,黑发少女将视线从房间天花板的一个角落缓缓移回,波澜不惊的声线渐渐染上压抑着悲痛的颤抖,“我什么都没做,你们杀死了莲……而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没做……”
仿佛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一般,少女冷漠的眸子毫不留情的看向跪在阶梯下方捂着血流不止伤口的男人,眼神中投射出与整个硝烟四起的场景形成鲜明发差的冰冷光辉。
“他的性命从出生起就不属于自己,你也是。你们都是一类人……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你们必须牺牲……”
男人厚颜无耻的论调传入她的耳中,少女的眼睛突然冒出怒火,全身散发出狂乱的怒气,“更伟大的利益?!就因为那种冠冕堂皇的无聊理由就伤害我最重要的人么?莲……莲已经死了啊!!”
仿佛能刺痛人心的悲愤声音响彻教堂,果决的端起手中的步枪,纤弱的身子显而易见的前倾几分,她的膝盖微微颤抖。
“再也见不到了啊,想倾听他的心跳、想和他的呼吸重叠、想一起手牵手在阳光下散步……背靠着背坐在光线充足悬浮着细小灰尘的房间里看书,就连这种简单而温暖的小事也已经成为永远的回忆了啊,而你现在居然跟我提‘伟大的利益’?”
哀痛重重压上胸口,咬紧嘴唇和阶梯下仰起头的男人对视片刻后,她的声线渗透出悲切,“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好好地去跟他下跪忏悔吧。亲爱的叔叔,记得替我在地狱保留一个靠窗的位置。”
眼泪在少女的脸颊上洗出一道干净的泪痕,染血的纤细手指扣下扳机,一声枪响贯穿耳膜……
“过!”
放下端在手中的枪,伫立于教堂内圣像之下的成田五月听见了几乎能撼动整个摄制现场的热烈鼓掌和欢呼。随着最后一场戏的完美收尾,影片终于杀青。
她低伏的目光抬起,径直看向远处教堂门口的方向。果不其然,那道散发着凛冽气场的黑色身影正逆光站立在那里。
无视了来来往往仿若流动屏障般间隔在两人之间的人群,她明澈透亮的眼眸笔直的对上云雀恭弥清冷淡漠的目光,像是揭下面具一般,方才演戏时那悲痛凝重的表情迅速从五月精致的脸上敛去。
相隔二十多米的无声对望持续了约莫两分钟之久,这一乏味的僵局突然被少女手上的动作打破。昂首挺胸的五月以格外训练有素的手法端起手中的HK-416步枪,用无可挑剔的完美姿势架起枪身后,她眯细眼眸瞄准了青年的脑袋。
从视镜中清清楚楚地望见云雀恭弥在一瞬间明显阴沉了几分的脸色,满心愉悦的少女这才从容的放下手中的步枪。
随意的拨弄了一下垂落在肩侧的头发,稳步踩着台阶向云雀恭弥走去的成田五月嘴角果断扬起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
“德国HK-416的缺陷是当附件安装到沉重护木上时会导致整枪重心非常靠前。在保证能维持HK-416的持续火力以满足在USSOCOM的特定战术环境中有大量的全自动射击的要求下,虽然重新设计出了一种较轻的改良枪管使重心过前的问题得以缓解,但非彻底解决,HK-416步枪的缺点仍旧是头重脚轻。”
游刃有余的以不急不缓的声调将狱寺先生讲授给自己的知识一字不落的背出来,五月看向云雀恭弥:“如果是真枪身体自然会被它的重量牵引向前,可我拍戏时不可能用得到真枪,所以用那把枪的时候重心应该向前偏移。云雀先生,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