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里的梳妆镜擦得干净到吓人,上面贴着演员表和日期表,房里除了有休息用的沙发,还有果盘点心、茶水机,甚至是电视与音响,空出来的地方则摆满影迷寄来的信与贺卡。
简书蔓已经上好了妆,也换上了戏服,神采奕奕地:“朗总亲自来后台探班,真是让我这个做艺人的受宠若惊。还有阮薇你也是,之前特意去看了你的片花,演技突飞猛进,我要是给演砸了,谁都不能放过我啊。”
“我们就是来给你打个气的。”阮薇说的倒全是真心话,“前辈的功力才叫厉害。”
她说话的间隙,视线留意到简书蔓放在桌边的一件淡灰色男式风衣,竟是那人常穿的款,益发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简书蔓是好演员无疑,虽说话剧与电影是两个行当,而她显然在话剧中的造诣要更高出一筹。
《惊春》的剧本本身精湛,就把人的潜力也给挖掘得淋漓尽致,而简书蔓的话剧功底确实了得,阮薇想客观地欣赏与评价前辈的演出,可发现这真的很难。
舞台上的简书蔓,犹是将人物生活的时代与她独有的个性通过自己的姿态尽情流露,就像一朵徐徐绽放的山茶花,眉宇间是生动清甜的气息,控场能力也是一等一的游刃有余。
当剧情发展到最高/潮处,她的表演活起来一样,让人几乎信以为真,以为她真的是“春喜”,是绝望又黑暗腐败的果实,是封建礼教之下的牺牲品。
她的表演从你的指尖舒展,跟随她的情绪波动,从你的手臂直到脊椎,所有毛细孔都像被打开了,连你的大脑与灵魂都在跟着共鸣。
戏散场了,但人依然不肯散去。
观众们用将近十来分钟的掌声,为这场精彩绝伦的戏剧艺术喝彩。
阮薇也在不遗余力地拍着双手,只是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朗赞看她僵硬着嘴角,也知道这姑娘在想些什么,只不过他的安慰不见得有用,就跟着沉默。
他知道女人容易起嫉妒、艳羡之心,如果能放下心中那个你觉得难以成为的人,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跨不过这些负面心理,她永远就是你走向成功的一道屏障。
戏散场之后,简书蔓换上寻常衣服,上了路边一辆捷豹xJL,这辆车偏重运动风的外形,偏偏又是商务型,犀利车灯给人印象深刻,犹如豹子的内敛,奢华低调的简直不像是卓少的新车。
借着路边的灯火,乍看身边男人的神色似乎很宁静,可那眼睛中的色泽,却并非无波无谰。
卓伦硕的目光捕捉到的,正是行步匆匆的阮薇,她与朗赞大概分开行动,所以此时,只是独自一人在等待信号灯的转折。
他慢慢收拢着焦距,那黯淡的眸子里竟还暗含着郑重与委婉,生怕惊了什么易碎的东西,死死抿着唇角。
眼看卓少走神的模样,他们相处三年,她却从未得到过他如此念念不忘的眼神。
简书蔓以为,她有一个瞬间曾抵达他的心底,却原来只是痴心妄想的一个虚构。
“你喜欢……阮薇?”
“与你有什么关系。”
卓伦硕毫不迟疑且一贯冷漠的口吻,让简书蔓的脸色像被淋了一盆冷水般地煞白,她坐在原地,收起惊愕的神色,半晌,终是一言未发。
任由自己从这一块窗户望出去,偶尔有几丝风吹来,吹得她手心冰凉,却吹不去那异常沉闷与剑拔弩张的气氛。
“好了,我一晚上没吃东西,你总得先到酒店给我要个客房服务。”
“现在那家泰式餐厅还没关门,你不是喜欢吃么。”
卓伦硕这么说着才收回视线,发动车子。
简书蔓头也没抬,只是嘴角掀了掀,像是在笑。
即使早知道这个男人的冷酷无情,也已经过了这么多的时日,她仍然还是忘不了。
***
Lay1a36的三场演唱会,其中有一场在南法市附近的x市举行。提及这座城市的万人体育场,它的后台素有“艺人噩梦”之称,特别是团体进行表演的时候,其走道复杂程度堪比迷宫,方向感差一些的女孩儿,保准进去了就找不着北。
朗赞特地在电话里嘱咐阮薇:“这体育馆的舞台很复杂,下台以后换位置不要走错,更不要着急,否则很容易发生危险。”
这男人爱对她唠叨,往常阮薇也是听一些忘一些,结果,这回还真就出事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赶着换衣服跑出口,阮薇因为是代理团长,早早地在她要出场的那个楼梯口负责点人次。
结果却看见湛如满头是汗地一路小跑过来,张嘴就说:“seven!有个女孩子被绊倒了!好像受伤了!”
阮薇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因为那姑娘跑得太急,被走道上一只大型音响给绊了脚,因此右脚的脚踝韧带现在疼得很。
阮薇发现这摔跤的倒霉孩子又是黄珊妮,她禁不住都想笑:“你怎么样?”
对方吸了一口气才摇头,阮薇却不肯轻易就这么算了,抬头质问身旁的那些人:“这走道本来就窄,况且,这东西怎么会摆在这儿,你们怎么搞的?”
工作人员被这么一句质问搞得面红耳赤,可大家也都理亏,不好多说什么。阮薇虽然平日待人和善,凶起来的时候却冷面冰霜,还真挺能唬住人的。
她安抚着黄珊妮:“要是疼得受不了,就别上场了,队形到时候让她们拉开一些,把你的空缺补上就行。”
黄珊妮却立马摇头:“没事的,就叫人给我喷点冷冻剂什么的,马上就不疼了。”
“你别逞强,万一脚伤恶化,得不偿失。”
“不会的,我自己有分寸,前辈,不是你告诉我的吗?”黄珊妮忍不住地对她笑,“不可以轻易退出,不可以还没有努力过,就觉得做不到。”
“那也不是这样的做法。”
阮薇笑得无奈,她知道黄珊妮在众多新人之中,算是性格内向的女孩子,敏感多疑,面对困难和压力也更容易坚守不住,在她的内心深处,对于被同伴排斥这些事既无力阻拦,也无计可施,她其实有着别人无法体会的惧怕。
可是,黄珊妮只要想到有阮薇这样的前辈在团队,就觉得满是干劲,她也希望成为那样聪慧敏锐、踏实勤奋的人。
而阮薇也对这个飞快成熟起来的小姑娘开始刮目相看了。
只不过,这音响会被摆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似乎不见得是偶然,团队之中或许真的存在她不愿意看到的分裂,也是时候要采取一些手段了。
至于这个女孩子能走多远……阮薇弯着她的那双卧蚕眼想。
她也很想看一看。
哪怕摇摇欲坠、如堕深渊,但因为在梦想的道路上一往无前,所以她们犹如置身云端。
***
《惊春》话剧版在话剧界取得值得瞩目的轰动成绩,而电影版的《惊春》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在前期频繁高调的宣传攻势之下,这部电影原本偏冷门的题材,却摇身一变成为当下的热门话题。
朗赞受邀参与电影首映会,也有幸作为第一批观众,一睹这部经典之作的真实容貌。
李老独特的创作手法甚至能通过摄影师与照明师的手展现传奇的魔力,他就是阮薇的镜子,他把创作意图与灵感带给具有天赋的演员,而她通过自己的掌握与情感的表达分寸,向观众展现出一幅幅颇具特点的人物形象。
话剧与电影给人带来的感官体验截然不同,很难说谁的版本更能打动人,但却同样吸取了所有导演与整个集体创作给予的智慧,是非常成功的作品。
影片的结局,是老去的春喜生了重病,她本来灵气过人,却一生庸庸无为,临死也只有一人守着颓败的大宅门。但从城里传来关于一双儿女都功成名就的消息,也印证着新的希望诞生,这也是命运对她最后的厚待。
朗赞暗自吃惊,他承认当时是意气用事了,不该不理解作品的本质与剧情的内涵就随便出于私欲想要介入李老前辈的电影制作,这既是对导演、演员、整个剧组的不尊重,也是对这个故事、这部影片的羞辱。
他已经完完全全为“春喜”这个角色折服,那就像是缺陷版的阮薇,将她的阴暗、弊端、郁郁寡欢都活跃丰富起来,可居然还能那么真实而动人。
直到影片字幕放完那一刻,聚光灯打亮影院每一处昏暗,李老携着他的主创团队起身,为身后的观众们鞠躬谢幕,朗赞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暂时放下了。
原本,他在担心这次“白桦奖”她又名落孙山,因为简书蔓的一部影片也很有可能入围。
但既然演到如此地步,应该不成问题才对了。
不过,话虽如此,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他该不该给她,再多一重的保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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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5
《惊春》上映以来,短短一个月,各类报纸频频登上电影宣传的头条,阮薇的曝光率井喷式地提高,她所获得的成就在团队中已达到历届冠军的高度,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