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
念希的双手很柔软,这种细腻的触感任谁一碰就知道对方是个女人。然而酒精让他识人的能力变得迟钝,张不凡眯着眼睛看着念希看了好久,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王丽娜,又好像是看到了念希,眼前晃动的影子不愿意重叠成一个,给他的视觉很大的冲击。
“是啊,是我啊。见到我很失望么?”
念希双手端过醒酒茶,正在一心一意地吹着热气,听到张不凡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来,给你吹热了,自己喝。”
只见她一扁嘴,就把手里端着的茶杯硬塞到了张不凡手里。热茶因为这样激烈的动作而泼了些到张不凡的手上,落下了一些烫伤的红印。张不凡对此,却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谢谢。”
这参茶泡得正够火候,一口茶入喉,让张不凡舒服了许多。至少太阳穴周围再也没有那么剧烈的疼痛了。一句简单的道谢,让两个人之间还有些僵硬的气氛瞬间缓和。念希本来打算给他一杯参茶就上楼走人,该干嘛干嘛去。可是见他现在这么乖乖道谢,又同情心泛滥了。忍不住又多唠叨了几句。
“……怎么喝这么多啊。借酒浇愁啊。”
“不是,有生意要谈。”
张不凡叹了一口气,又大口灌了几口茶。好像这茶水能镇痛一样。念希靠在沙发上,抱着靠枕没说话。却也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吧?能少喝点就少喝点呗。我说你现在已经腰缠万贯了吧?这钱永远都是赚不完的,命只有一条。这么拼干什么啊,叔叔。”
念希话音刚落,张不凡的动作便僵硬了一下。现下,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不是因为头疼,而是因为念希的那声叔叔。
“……你刚才说什么了么。”
张不凡冷着一张脸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小自己将近十岁的女孩子。念希也算脑筋转得快,立马就明白了张不凡到底在在意着什么。她抿了抿唇,拼命忍住笑,将枕头放到了一边。
“你肚子饿不饿啊,经验告诉我,一般醉鬼清醒过来以后就会觉得肚子好饿。你想吃什么?我煮点夜宵给你吃。”
“……这方面你都有经验。”
张不凡一边揉着睛明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着念希的话。
“是啊,谁叫你们男人都爱喝酒呢?”
念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曾相识的场景无端端地让她想到了那个世界上最宠她的男人——她的父亲,吴正凯。张不凡捏着鼻翼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你还认识其他喝酒的男人呢。”
念希正在厨房里头切葱,一转头猛然见到趴在厨房推拉门边盯着她的张不凡,着实吓了一跳。
“哇。人吓人,吓死人的!真是的……回去躺着,随便给你弄点东西能吃了,别那么猴急。”
也不管之前张不凡问了些什么,念希只想着快点把这个喜欢吓人的男人赶走休息,张不凡极不情愿地被念希又推回到沙发上,在眼睁睁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进到厨房里。之前念希讲的那些话,似乎让张不凡的头,更疼了。
~
第三卷 阵痛期 六十六 误会
从张不凡醉酒的状态来看,念希还以为他会睡到很晚才起床。却没想到,张不凡为了家族事业,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跑出去上班了。留在房子里陪她的,依旧只有饿狼,这个昨天晚上不知所踪,今天又突然出现的男人。
念希落落寡欢地瞧着张不凡空荡荡的卧室。房间的大门是虚掩着的,落入念希眼帘的,还是那个以黑灰白色调为主的成熟男人的房间。一米八的大床上,灰黑色的被褥凌乱地散在那儿,床单上的褶皱以及枕头随意的摆放,处处透露着一种成熟男人的性感。
“小姐,您想拿什么当早餐呢。”
饿狼安静地站在念希身后站了一会儿,见念希只是一直盯着那个还没收拾的床铺瞧,也不说点什么,只好笨嘴拙舌地开了腔。
“随便吧。”
念希叹了口气,随意地挥了挥手。张不凡的屡次不告而别,让念希感受到的何止是一点点的挫败。如果说情感可以加成,那现在她心里的沮丧一定是以正幂次方的方式急速增长着。
那个混蛋啊,亏别人昨晚上还不嫌弃会弄一手怪味地给他做饭。起来了什么都不说就跑了,真是个坏蛋,太坏了!
念希在心里这么批判着成年人张不凡,可是在她心里某个小角落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为这个男人辩驳。为他辩驳,为他的不告而别安上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也让念希的心里好受点。可是,她这样的沉默,却苦了饿狼。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有选择障碍症,当他得到随便,都好之类的命令的时候,他除了发呆就是发呆。现在,饿狼也在用这样的方法来处理念希对他的回应。
念希一回头,见饿狼还站在那儿,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不然我做给你吃吧。吃完了我正好去学校图书馆。”
“小姐……”
还没等饿狼同意,念希就穿着拖鞋噼里啪啦地下了楼,雷厉风行地往厨房奔。紧随其后也到了客厅的饿狼本来想阻止她这么做。因为她是主人,自己是仆人,没有让主人为仆人服务的道理。可是话还没完全说出口,他就已经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了。因为饿狼想到一件事,他不是雷。
雷和他最大的区别在于,除了杀人,雷还会做饭。可是他……除了杀人,一无所长。
想到这一点,饿狼的表情更显得木讷。不觉间,他的右手,又抚上了左边。也正在这个时候,厨房里飘来一阵让人食指大动的早餐香味。
“饿狼!进来端东西。”
念希的动作未免有点太过麻利,不过是十几分钟的光景,两盘秀色可餐的简单早餐就已经弄好了。饿狼一进厨房,就见着洗手台旁边放着两个白色的大瓷盘,里面堆满了食物。从煎的刚刚好好的半生熟鸡蛋到蒜蓉烤面包,似乎一样都不缺。
饿狼觉得自己的味蕾从来没有被这么刺激过,因为若干年的内鬼生涯而渐渐失去了的许多感觉,似乎也因为这一盘早餐慢慢开始苏醒。
“这个……家里材料就那么多了,我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只好就着我喜欢的做了。你别介意啊。端出去吧。”
念希正塞着耳机等热水,一回头见饿狼已经进来了,连忙将耳机摘掉,说了好多客气话。饿狼对于这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客套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索性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乖乖将要端到餐桌上的东西一并端了出去。即便,他只有一只手。饿狼的手掌很大,握力也很强,一只手抓着两只盛满食物的盘子,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可是他这样卖力的动作,却让念希的心思变得沉重。
就在饿狼惊诧于自己那些属于平凡人类的情感似乎就要回来的时候,念希却发现,她花了好些天才努力淡化的愧疚感,因为这无意一瞥,立马又塞满了她的脑子,乃至她整个胸腔。
霎那间,她的脸上,便没了笑容,只有不知所措。可是,饿狼还在外头等着她。念希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再次插上了耳机。就连水滚了,水壶在鸣叫,她都没有发觉。
“……水开了。”
突然,有人从她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尔后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念希一睁开眼,就看到饿狼用着自己残留的那只手,灵活地将开水壶从火炉上拎了下来,并关掉了火炉。
即便是到了洗手台里,水壶还在尖锐地鸣叫着。看样子,刚才的温度一定高得可怕。念希不好意思地看了饿狼一眼。
“不好意思,想事情太入神了。忘记有在烧水了。”
“……小姐没受伤就好。”
饿狼又摇了摇头,这似乎是他的一种习惯。在口头回应之前,先给予肢体上的回应。
“我们去吃饭吧。”
不知道怎的,一听到饿狼说这样的话,念希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吸了吸鼻子,瞪着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先一步走出了厨房,饿狼默默跟在后头,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这个早餐吃得很变扭,至少念希是这么觉得。因为她还从来没试过和哪个人吃饭吃得正儿八经,真正做到食不言的。就算是对着张不凡这个让她又怕又爱又恨的男人,她也会冒着生命危险,提着脑袋来开几句玩笑,吃点嘴上豆腐。这才是她吴念希的作风和人生法则。
可是这个早餐,整整吃了半个小时。期间竟然一点交谈都没有。别说念希觉得意外,就连饿狼都觉得很诧异。他不明白平常看起来那么活泼的吴念希,与他相对的时候竟然是无话可说。饿狼将这一切的突变原因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他觉得自己要求太多,却全然没有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念希的愧疚感作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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