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我,经历了这一切的我,比任何人都知道。
只是,便是因为这样,我又怎么能这般继续伤害他呢……
我发现了那张写满我名字的纸,漆黑的墨迹,兴许是时间久远,久到我已经忘记了在看到那张字迹时字迹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也忘记了,在看到那张纸时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境。
但,我只知道,我要离他远点,再远一点。
那一刻,我计划了好久……久到我的心脏,我的灵魂都渐渐沉寂。
我从不在意过程怎样,我想让他离我远点。
于是我引诱了他。
引诱他,然后让父母发现。
让父母盯着他一点,让他不要再靠近我。
望着那片近乎是看不到边际的海岸,我侧过脸望向走来的少年。
他样貌精致,模样俊秀,好看到是那种让人望了,便再也移不开目光的美人。
但那时,我却只是神色淡淡地望着他开口:“我报了C大。”
我是这般对他说的,望着他近乎是瞬间沉寂的黑色眼眸,我却沉默地垂了垂眼睫。
尽管所有的记忆都时断时续,可是磕磕绊绊的,我却依旧想起了那些被我遗忘的记忆。
像是手链上的血液,像是静言手上,已经很浅,却依旧存在的伤。平日里看不到,便不会刻意去想,可一旦当我想起来了,便会愈发难以忘却……
“来,言言。”我招呼他坐下。
“我只是想要一点时间。”我是这般告诉他的。
不过,他却没有开口,海浪啪啪啪的声音,在那时响着,我说:“南方很漂亮,有山,有水……”
“那又怎样。”他突然开口,打断我的话,垂着眼睛,看不出那般平静的一张脸上到底有什么情绪,却能望见他的唇,抿的很紧,一种固执到骨子里的紧。
海浪在那时敲击着沙滩,发出啪啪作响的声音。
“可是,我爱你啊。”虽然无关于爱情,可我爱你啊。
感受着指尖摩擦过的沙石,我说。
那一瞬间,我望见了静言猝然抬起的眼睛。
那年八月,我坐上飞往南方的飞机,在临行的前一天,静言生了一场大病,发着烧,烧到了39度,嗓子也干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可即便是这般,他却不肯去医院。他便是那般看着我,固执的抿着唇,微红着眼睛,看着我。
明明是下了决心的,可在那一瞬间,望着他的样子,我的眼睛却依旧不由发酸。
我的静言啊,无论再怎么变,也还是个孩子,还是当年在我身边不停地转着圈的孩子……即便是不哭了,可流露出来的样子,又哪骗的了人。
“我会好的,会好的。”我向后挥了挥手,走向登机口。
……
刚到达C市的两个月,我是极不适应的,尽管在来之前,静言便帮我租好了房子,虽然房子很漂亮,有风吹便会荡漾开的爬山虎,也请了一个钟点工帮忙洗衣做饭什么的。可我依旧还是住了两个星期的校舍,直到再也忍受不了之后,才搬了出来。
不过,搬出来后,也依旧是不太适应,生活中或其他地方总遇到各种阻碍。
大抵每个离家之人都会有这么过程,在经历了最初两个月的不适应,随之我便适应的很好,包括使用那不太方便的车库,还有怎么样才能抢到一个C大最为方便的车位。
兴许是因为我的自作主张,到今天父亲也未曾和我说过一句话,我知道,他是生气了,但我也不是很担心就是了。倒是母亲经常打电话给我,说父亲,说……静言。
她告诉我,说静言很想我,自我走的那一晚起,静言便断断续续地病了两个月,而每一次和我说完话之后,他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她在说这到的时候,不免微微叹了口气,随之,便将电话转给了静言,便是在这么一短短过程中,我便听到了几声轻微的咳嗽。
“言言?”我试探地问道。
“我在。”他说,声音很轻,也很好听,可即便是这样,却依旧能够清晰地了解到他话音中带的沙哑。
说实话,每当在这个时候,我难免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我便给他念书,念我们专业的课本。毕竟除了这些,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告诉他,何况开学两个月多了,我依旧是保持者交友数为零的状态。
我不想太靠近那些人,也不让任何人靠近我。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几乎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了课本上。虽然别人总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可我却将大学读的比高三还累。
毕竟,只要累了,便不会去想那些东西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是弄死了好几只动物……但这些东西,我又怎么会告诉静言呢?
我过的不好……
我把这房子里原本养着的鱼都弄死了,便连树上的鸟巢都给弄了下来。
但将这些东西弄走了之后,我便没再做些什么了。
我读书,很努力的读书,便连春节也借着论文,仅回去了三天。再然后,我瞒着所有人出国了,走的匆忙,还带着些许狼狈逃开的错觉。
说来我便是这么个人,若是别人对我不好,我若做出什么,自是不在意他。
可在这件事上,静言却从未做过任何对不好的事情,说来若是他当初还手了,我估计还不会这么愧疚,可他……每每想起来,我总觉得难受。
毕竟在许颜佳那件事发生后,我做的很多事情的确不怎么地道。
我觉得,我对不起静言。
因此每每面对他,不由便别扭了几分,而当我的状态好了一些后,便更不想要见到他了。
是的,我害怕面对自己的过去,面对自己那种近乎疯狂姿态。
便是这般不知疲倦的学习,我跳了一级,于是,在上大二的那年,我出了国,提前一年考取了国外研究生,读硕,读博,之后又读了第二专业。
而也是直到我春节没有回去,静言才了解到这一点。
为此,他生了一场大气,甚至在接到电话的当天,便要飞来找我。好在父亲阻止了这事,只是这种事情若是有个想头,又哪里次次都阻止的了?
他飞来看我,但我总因为在格斗场打人,或被打的鼻青脸肿,而不得不躲开。
说实话,即便我没被打的鼻青脸肿,我想在那个时候,我也未必会见他。
再之后,他便再也没来了。
他开始给我打钱,很多很多的钱,比父亲母亲打的还要多,有时是半个月打一次,发展到后来,甚至一个星期或三四天,几乎可以说的上是一有钱便往那个账号里打,不管是多是少。
能理解的,怕被他找到,我基本不上电脑,即便是电话,也很少打。
兴许是这样的一切,让他感觉到不知所措,于是他只能拼命往我账号里打钱,只好往拼命往我账号里打钱。可,即便是这般,他却也依旧是不放心。
虽然这一切他在电话里从未对我说起过,但偶尔往家里打电话,母亲总会委婉的提到这一点。她说,他是怕我过的不好。但我又哪有地方去花钱呢?说来也好笑,我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最花钱的地方还不是学校和吃住,而是离格斗场最近的一家医院。
前前后后进医院的次数,更是令人好几辈子都望尘莫及。肋骨骨折,挫伤,脑震荡,甚至又一次,连呼吸都骤停了。
没有朋友,没有聚会,有的只是不断更换教练,或是大学里那些或是中年或是年老的教授,兴许便是没有这些,我连一个女孩最基本爱打扮的心也失去了。
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我参加了混合格斗后,往往还有一定的进项。
可即便是这般,我依旧是得到了加州和麻省理工两个大学,博士和研究生的学位。
平日里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业里,直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便去格斗场进行一场玩命的搏击,这对我来说,这远比白粉那些来的刺激。
说来,兴许这也是我在国外那么多年,也没染上毒品的原因。
直到我回国的那一年,我在混合格斗场里的赔率已是1:20,可即便是这么高的赔率,我也很久没有出赛了。
因为一些事情,我上了费城和西科亚混合格斗场的黑名单。
而,也不知是打得次数多了还是怎么了,便是这般,我慢慢地消掉了我身上那些暴戾因子。
不再迷恋,倒像是厌倦了般。那时,已经二十八岁的我,慢慢变得沉寂,即便是对着镜子,也很难看出当初那个女孩的影子。
就如静止的潭水般,我只能看见自己眼中,近乎暗无天日的沉寂……兴许是格斗场混的久了,其中还隐隐夹带一丝锐利,就像是被墨汁浸染过一般,很难说的那般分明。
我是被母亲连着好几日一直不间断的电话催回国的。
但这样说却也不算准确,而真正要说的话,应该是我在厌倦了对周围的一切,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而又无所适从后,才回到国内的。
就和我离开般,去的时候我没说,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离家八年,熟悉的一切都有了改变,至少我在没有请帖的时候,已经进不了正在举行着什么宴会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