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慕航捶着头,懊恼已经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你个二货,大傻蛋,比你儿子还没出息。做那种事,做到晕头转向,找不到重点了。
景瑶牵着儿子,快快乐乐去幼儿园,而柏慕航,一个人沮丧地在家里啃面包。上午有个会议,秘书来电话,柏慕航耍大牌,爷正不爽着,不去,你们自行解决。
景瑶这边酸酸甜甜过居家小日子,景梅那边,则是实实在在的苦苦涩涩,凄风苦雨了。柏慕航给的五百万,不算小数目,可景梅如今官司缠身,对方又死咬住不松口,想销案,必须一千万,一个子都不能少。
景梅精打细算,名下两套房,都是有些年代的两室小户型,加起来卖到最高价也不到两百万,把存折的积蓄算进去,刚刚两百万。算上从贾志国那里死缠烂打缠来的两百万,两人一半一半,凑够四百万。手头能用的钱,总共九百万了。要是没有官司,景梅拿着这么一大笔钱,可以生活的很好,下半生无忧了。
手拿着存折,看了好半晌,景梅如老僧坐定,心神全都专注在存折上,一动不动,想着这么多钱就要不翼而飞了。比割肉还痛苦,况且,更可悲的是,这么多钱,还不够,还差一百万。
景梅找贾志国,人家直接把刀架在脖子上,义愤填膺,“你把我宰了,卖肉卖血,看能凑齐一百万不。我家底全都摊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逼疯我吗。”
景梅没办法,只能作罢。贾志国多少家底,她清楚。他那小破超市,每年租金不少,赚的又不多,能拿出两百万,算是对女儿尽到心意了。
躲在大学城区的租房里,景梅不敢出门,怕收到法院传票,怕被小语家人追着打。整天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又想到景瑶。景梅对这唯一的外甥恨到骨子里了,自己对她哪点不好了 ,小时候帮着她妈带她,给她买吃的喝的,比亲妈都操心。
结果呢,养出个白眼狼,发达了不认亲戚,小气扒拉,一毛不拔。
贾欣欣没心没肺,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大早出去,中午才回来。一回来就拿着本杂志大呼小叫,景梅瘫在沙发上,心累,头疼。
“妈妈,姐夫好厉害,占了头条一个版面呢。姐夫真是帅呆了,表姐运气怎么那好,被姐夫看中。”
杂志封面就是柏慕航,在景梅面前晃悠。景梅懒懒瞅了一眼,帅,确实帅,帅有屁用,人品太差,照样坏。
不过,那模样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景梅蹭的坐起身,抢过杂志,凑到眼前仔仔细细查看。
像,太像了。景梅慌忙站起来,揣着杂志往卧室跑。
贾欣欣莫名其妙,觉得妈妈比自己还神经兮兮。
片刻后,景梅蹭蹭蹭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手举着挥舞,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幸好没丢,房子马上要回来了,钱也要回来了,我就要发达了,哈哈。”
贾欣欣惊恐道,“妈妈,你真要送我去坐牢。”
景梅不理睬女儿,拿出手机找丁蔚。如今,只有丁蔚能帮她联系到柏家人。这回,她要趾高气扬地走进柏家大门。
68.柏慕航的死穴
说起柏慕航如今最烦的事,当属柏崇明心血来潮的即兴谈话。
谈来谈去,无非是那些老生常谈。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成天只知道沉溺女人香,荒废正业,不思进取,是衰败的征兆,长此以往,再大的基业都会败光。
柏慕航回敬老头的是用事实说话,柏氏今年利润继续飘红,比去年翻了一倍,各大部门运作良好。
柏崇明的理论站不住脚,纯粹是杞人忧天。
柏慕航耐下性子听,听完,笑一笑。然后,又是个没事人。
但是,今天气氛有点不太一样。
不同于之前的急躁和开门见山,柏崇明这次比较沉重,沉重到柏慕航进来有十分钟了,老头子只是锁着眉叹气,好似事情大条到他说不出口或者不知从何说起的地步。
“如果没什么事,我想我该去上班了。”
柏慕航站起身,柏崇明立刻抬头瞪他,“你给我坐下。”
臭小子平时去公司不积极,一和他谈话,就拿公司做推辞。
“你还是离婚吧。”
本以为达成共识的话题,过了一段时间,柏崇明旧话重提,唯一的区别是,前几次态度强硬,今天难得打着商量的口吻。
柏慕航重新坐下,身体闲适前倾,双手随意交叠腿上,挑眉,似笑非笑,“我以为,这一页我们已经翻过去了。就算思想上仍然存在分歧,至少面子上能够保持和平共处。”
柏崇明蹙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照片,扔给柏慕航。
“自己看。”
柏慕航不明所以,长胳膊往前一伸,轻轻松松接过照片,低头一瞥,脸色丕变。之前的泰然自若不复存在,声音隐隐带着颤抖。
“哪来的。”
柏崇明哼了声,“年少轻狂时的冲动,当时舒服了,现在可好,成了一辈子被人拿捏的把柄。”
照片中的柏慕航俨然少年不知事的青涩模样,只是这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却以横七竖八的狼狈姿态歪倒在湖边,面色红得不正常,双眼迷蒙,典型酩酊大醉小酒鬼一个。烂醉如泥的糗态,与如今只小酌不贪杯的儒绅模样大相径庭。
正是曾经年少时这段刻苦铭心的惨痛教训,如恶梦般缠绕在柏慕航心田,始终挥之不去。每每快要忘记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浮出水面,提醒自己不能忘也不敢忘。
“他们既然放弃追究权利,接受了那笔赔偿金,现在拿出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还有,整件事情由丁叔出面处理,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又是怎么找到家里的。”
“还不是多亏了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麻烦引进门。”柏崇明的语气无不挖苦嘲讽。
“什么意思。”柏慕航有种极不好的预感,老头子接下来的话绝对能将他打入深渊。
“调解工作是由黄律师处理的,我没管,也懒得掺和这种麻烦事。他们既然收了钱,决定一笔勾销,再纠缠就没意思了。”
柏崇明沉沉叹气,心里闷得慌。点了根烟,一口又一口,抽得比较急,把自己给呛到,憋红脸,剧烈咳嗽起来。
柏慕航端起桌上的茶水,一言不发递给父亲。柏崇明接过,喝两口,润润嗓,看一眼儿子,接着道,“所以说啊,有些错,不能犯。犯了,这辈子别想好过。拿到照片后,我立刻联系黄律师,要他把二十年前签的材料翻找出来,刚刚我接到他的电话,两份协议签署人的名字,一份写着落水孩子的父母,另一份死者的妻妹,”
话语顿了一下,柏慕航的心也跟着一滞,等待宣判。
“是景梅。”
大石落地的感觉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更加沉重。
柏慕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声音在颤动,“也许是同名同姓。”
“照片就是你老婆的姨妈拿出来的,她找到这里,门卫不让进,半路碰到小蔚,托小蔚给咱们带话。说起来,还真是缘份,当年老丁夫妇自称你舅舅舅妈,忙前忙后低声下气给景梅赔礼道歉,这才把事情压下去。那景梅架子真大,拦着老丁不让他找她姐姐,口口声声这事她说了算。估计那笔钱她自己吞了,没让她姐姐知道。老丁走了,现在换成他女儿,哄着景梅把照片交出来,否则,光是你未成年酗酒这条,足够舆论上引起一阵喧然大波了。”
“她要什么。”
柏慕航告诉自己保持冷静,但收效甚微,脑子很乱,一团乱麻,真要集中精神思考,脑海里又是一片空白。唯今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景瑶知道,绝对不能。
柏崇明颇为不屑道,“那样的人还能为什么,不就是钱。狮子大开口,两千万。我给了她,然后呢,下次三千万,下下次四千万。她仗的是什么,仗着你疼老婆,仗着你不想离婚。”
柏慕航看着柏崇明,利眸沉沉,柏崇明瞪回去,“反正法律上我们站得住脚,严格说起来,你连间接伤人都算不上。何况,出于仁义,我们给他们一大笔钱,他们接受补偿,自动放弃,现在再来纠缠,理亏的是他们。她景梅就凭一点,你舍不得,不想闹大。”
“这和景瑶没关系,离婚解决不了问题。”
柏慕航烦躁抓乱头发,低吼。
柏崇明觉得好笑,“死的是她爸爸,为了救那个被你酒后发狂失手推下水的孩子。孩子没事,她爸爸没了。这对她家而言,是永难忘怀的恶梦,是一场无妄的灭顶之灾。换成你,你该如何。”
“当然,也许你巴不得我早点入土为安,然后你就自由了。”柏崇明颇具自嘲精神的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你媳妇一看就是至纯至孝的保守性子,骨肉亲情是她赖以存在的信念,她父亲的死,会是横亘在你们中间的无形大山。心灵一旦形成藩篱,想要越过,太难。”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景梅认钱,她要多少就给她多少,只要能封住她的嘴。还有丁蔚,柏家给她的还少了,如果她敢说漏嘴,我自然有办法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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