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希贤垂下眼睛,忽然抬起左手,按向他的胸口,“嘭嘭嘭”的心跳声慌乱的传到她的掌心,她小声说道:“如果顺利,我这里的事情也许下周就可以结束了,到时候,我就要回家去了。”
简亦遥一愣,庄希贤只觉得手心挨着的心跳,一下下跳的更为凌乱。
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为了她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习惯的环境,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跟着她义无反顾,到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心甘情愿,抛下自己努力奋斗的一切。
他明白,她也明白。
这两个,都不是冲动的性格,她对他,也只是好感而已,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
而他,喜欢她,想她开心,但要抛下自己的一切,盲目的跟着她而去,他也并不是那样的人。
他和她,是这样的两个人。
她拉着他,两个人沉默的向楼下走去。
*****
“这里以前有个玫瑰园,我妈妈还有一张在这里照的照片,很漂亮。”刚刚不愉快的谈话好似没有发生。
她带着他走一条,不常走的小径,等于是绕过范家的花园,“我回来了快两个月,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她侧头对着简亦遥笑了下。
他只是在仔细的聆听着她的脚步声,他很好奇她走路的方式,有时候会铿锵有声,有时候却会像这样,静悄悄的,让人没有真实感,哪怕她挽着他,他的心也飘的乱七八糟,落不到实处。
他希望听到那一下下的脚步声,每次听到那样的声音,是她独有的节奏,都像一下下踩在自己心悬上,令他难忘而心安。
正在胡思乱想间,一侧的花圃中传来几个女孩隐隐的说笑声。
☆、60
两个人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却有些快要曲终人散的惆怅,她这样的胸有成竹,告诉他,她要走了,简亦遥的心里一片乱七八糟,说不清自己想怎样。
她挽着自己,他余光看到,她细白的手臂绕在自己的黑色的西装袖子上,原本精良的衣料,因为搭上了这只手,而显得更加贵气,这是一种对自己而言,极度亲密的距离,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甜蜜,而是有些悲凉,仿佛是不舍……
在简亦遥的人生中,没有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出奇的沉默,有一种也许,他以后都只想这样沉默下去的冲动。
那也没什么,至多和以前一样。
思绪被打断,花圃中的女声传来:“我也没有见过她,不过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
身穿斜肩金色丝光面料晚礼服的陆访云,是陆家的小姐,陆哲的远房堂妹,她转了下手里的酒杯:“是不是一般人我还说不好,可是倒是大方的紧,咱帝港城这几年搞的party,可都没有这里的舍得下本钱。”
“那当然。”另一把明媚的女声跟上,“庄家除了有钱还能有什么,这点优点当然要亮出来让人看看。”说话的是周才的亲妹妹,周盼。
这位周盼小姐一向有些肖其兄长,说话不经大脑,所以她说话,大家都没有接话,她不解道:“难道我说的不对,我妈都说,现在帝港城想娶她的人很多,但都是看上庄家的财产了,如果不是为了家世,只是上次酒会上,她粗鲁的打了自己妹妹,这样的女人谁敢要。”
宾白的女伴听宾白说过几句庄希贤和林卡的事情,也跟着轻声说道:“她好像和林少关系不错……我听说,林少为了她,还挨了打呢。”
“真的真的……我也听说了,”男人为了女人争风吃醋总会令女人格外感兴趣,众女子一阵热闹的乱语。
“唉,能好到哪里去,我没见过,不过听见过的人都说……她长得就一副妖精相。”
一但开始,坏话就如同开了闸,大家七嘴八舌:
“其实她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家里。”
“才回家就欺负亲妹妹,范丽琪都被赶走了,要我说,简直是狠毒!”
“你们看从她回来后,她们家出了多少事,要我说,这样的女人,家里再有钱,也不该娶回去,多霉气!”
越说越不堪,简亦遥眸光一闪,有些听不下去,刚准备转过去,庄希贤挽着他的手臂却紧了紧。
他吃惊的转头看着她,一贯充满戾气的双眉此时没了面对庄希贤时独有的和煦,他抬手拨了下她的头发,不由自主露出疼爱的表情,按照他对她的认识,她不该是这种好脾气的人,会任由别人在背后这样诋毁自己,他也更不能允许别人这样说她。
这时,就听到那里忽然加入一把如水的女声:“这位庄家的小姐,我也还没有见过……但是,既然今天大家是人家的客人,客人在人家的花园里,吃喝着人家的美食,还说着主人家的坏话,不会觉得太失风度了吗?”
女孩的声音不紧不慢,轻缓风轻,没有指责任何一个人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平白直叙。
众女却是一阵尴尬,再没人说一句。
庄希贤微微露出笑容,简亦遥却是皱起了眉头,如果没听错,那是他堂妹的声音,她不是应该已经上飞机回家了吗?
他知道,众女会因为一句话而闭嘴,也不无堂妹身份特殊的原因。
这条路眼看是不通了,庄希贤拉着简亦遥转头向回走:“正好我忘记拿手袋了。”她侧头笑着说,一点没有在意刚才遇到的流言。
“为什么?”简亦遥拉住她,他不明白,她怎么能忍受那些人那样说她,他连她和林卡那样名声不好的人吃顿饭都觉得她是受了委屈,又怎么舍得那些人这样说她。
庄希贤看他比自己还在意,笑着说:“她们不了解我,也不认识我,我只是一个忽然出现的入侵者,也许是抢了她们心上人的目光,或是……抢了她们的风头,也或者,她们并不喜欢我。”她笑着,还有点调皮。
一个人面对流言诋毁可以浑不在意,保持涵养,有一个先决条件是,她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练得刀枪不入。
他静静的望着她,被她拉着,进屋,上楼,他看着她进卧室拿出手袋,把桌上的手机装进去,面容沉静,只觉得心里难过的不行,她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没有人,没有事,可以影响她。
他想起那一天她调皮的翘着小脚,一挑被子,就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心里是快要诀别般的难过。
她下周真的要走了吗?
庄希贤走过来,看到简亦遥在发呆,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走了。”她说。
他看着她,一时有些缓不过神。
庄希贤侧头看了他一会,一转头,幅度有些大,她柔软的长发一下扫到了他的手背上,她刚想说话,手袋里的手机却发出震动。
她笑着看了简亦遥一眼,花一般的甜蜜美好,而后走到窗边去接电话:“喂——哥,你怎么还没来?”
对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庄希贤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她收起笑容,向窗根下面又走了一步。
电话里许久只有噪杂的声音,和范希晨凌乱的呼吸声。
“希希,你嫂子,你嫂子她自杀了!”终于,电话里传来范希晨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是我害了她……早上我和她说离婚……”对面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庄希贤的呼吸都仿佛要停了,夏小枫,她竟然死了!
她怎么敢?!
电话里只有范希晨压抑的哭声,带着凌乱的呼吸声,她跟着,喘不上气了般,“哥你在哪儿?”
“在医院——”电话里的人声停了一下:“太平间!”
一阵寒气袭来,她紧握着手机,浑身冰凉,说不出话来。
“希希,希希,你为什么回来?”电话里的男声绝望而悲苦:“为什么要回来?”
如果有泪水,现在应该涌上她的双眼,可是庄希贤没有哭,一瞬间,她已跌入地狱。她有什么好哭的,失去爱的人才要哭,她回来是为了保护他们,他们都在,她为什么要哭……可为什么这么难受?
“希希,希希,子涵他不见了……”上辈子她也是听过这样的电话,对面的人哭到泣不成声,而她,浑身冰凉。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上辈子,哥哥死了,可是夏小枫没有死,这一次,她回来了,救了哥哥,可是夏小枫却死了!
简亦遥看她晃了一下,而后脸上一片死灰,感到不对劲,他向她走去,却发现她望着窗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忙走过去,却发现她透过二楼白色的格子窗,已经神色大变,简亦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花园里,寿星范希言刚刚出现,他身边的女伴,穿着粉色抹胸的晚礼服,正站在他身边浅笑着和周围的人一一颔首。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她忽然对着简亦遥说,语气僵硬,带着社交时标准的客套,和早前的软语轻笑判若两人。
说完她撩起裙角,转身下了楼,行云流水的划过台阶,但是速度很惶急,简亦遥皱眉,人没有动,目光却一直追寻而去。
庄希贤当然惶急,那个女人,她一直在找,不要二哥再遇上的女人,为什么还是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庄希贤已经来不及想这些,她只觉得一张大网无边无际的扑向自己,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挣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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