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不容易,一个人,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牺牲了他一个,我对你好、对小北好,你能回心转意,可是你没有,你还是拿着这份岑岩的资料来要挟我,让我送小西去自首,再送你和小北出国。”
邵颖难得有一丝动容,声音都掺杂了些许鼻音:“那是你该付出的代价,是你的报应。”
“是报应这些代价已经足够了!”沈嘉尚的声音冷冷的:“你说用这份资料毁我的晚节,可是你跟我离婚,儿子被判监禁,我名声还能剩多少?纪检委会轻松放过我?我放你离开,怎么保证你不会继续报复我?”
“你的名声既然比天还重要,那么你也别说得这么好听,什么为了我牺牲小西,你还不是为了名声?一个蹲过监狱的儿子,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你是为了名声选择的后者,不是么?”
“是又怎么样,等我知道的时候小西已经是上了邪道,我只能选择了小北做我的后继,有什么错?我千辛万苦爬到这个位子上来,任凭谁也别想拉我下马!”
“你是个杀人犯,一条人命,用你的名声来还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打什么折扣?”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沈嘉尚冷笑,好像把什么东西丢了出去,落在地上:“看看这个,看完之后你若还想做这笔交易,我们鱼死网破。”
房间里没有声音了,邵颖似乎在看什么东西,屋里传来纸张翻过的声响,岑君西扶着墙靠了一会儿,听到邵颖的声音疯了一样的发出来:“你这是栽赃!陷害!”
沈嘉尚说不出的嘲讽:“我是栽赃,是陷害,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我给我自己留了一条生路,怎么,你也会害怕了?”
“你这个混蛋!”邵颖近乎抓狂:“跟杨炎合伙的事是你做的!你怎么能睁着眼睛嫁祸给小北?!他连杨炎是谁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仔细想想,城东的那块地皮,是谁批给杨炎的?杨炎请小北在惠宾楼吃饭,包间的录音我都有,你要不要听一听?沈静北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倒腾地皮,跟杨炎合伙成立了通和房地产开发公司,啧啧,反贪的好例子。”
“是你想当然,你疯了!”
“是我疯了,是你把我逼疯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要死我们就一起死,我也让你尝尝把儿子亲手送进监狱的滋味。”
邵颖失态的破口大骂:“畜生!你不得好死!你给我听好了,要死就一起死,就算把小北送进去,我也不会让你和小西逍遥法外!”
“我知道你刚强,所以我还准备了第二手,我宁愿你死,也是我沈嘉尚的女人。”
屋里的声音低下去,有脚步的声音,岑君西仔细辨听着,是追逐的声音,还有打斗声,纷乱的脚步声里掺杂了一句邵颖的“救命”,但是“命”字还没有说完似乎就被堵住了嘴,屋里只有搏斗间衣料摩擦传来的窸窣声。
岑君西贴在墙上,心里这时候已经死掉,只是模模糊糊的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爸爸竟然什么事都知道,还在妈妈面前这样说出来,就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说出来,□裸的,扒了皮,血淋淋的说出来,说的他不再觉得疼,只是觉得恶心,强烈的恶心,恐惧、慌张,他觉得身体都在抖,腿尤其抖得凶,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跑,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再待下去他会疯掉。
他踉踉跄跄的跑了两步,觉得腿都是软的,像被固定在了地上,怎么抬腿都走不动,他借着昏暗的走廊灯仔细的看,才看到是涵涵,小家伙大约是等他等的不耐烦了,出来找他,抱着他的腿,都不知道抱了多久,一直在摇。
他渐渐清醒过来一点,屋子里的搏斗声越来越小,他突然对涵涵说:“哭啊……”
涵涵傻呆呆的看着他,他弯下腰掰着他的小肩膀,小声、低哑的求他:“快哭啊!”
涵涵依然看着他哭不出来。
他掰住孩子的肩膀,一下子就把孩子推倒在地上。
涵涵到底的一瞬间“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他喃喃的对着涵涵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屋里的声音明显的停顿,慌乱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邵颖的咳嗽声,沈嘉尚走上来贴着门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把涵涵扶起来,替涵涵拍打着,一边对屋里说:“我想带他去堆雪人,这个笨蛋摔倒了,吵到你们休息了。”
屋子里没有声音,他拍打着涵涵,在涵涵耳边小声说:“卖力点,继续哭。”
涵涵嘤嘤的,哭的如泣如诉,他只好对屋里说:“爸,你出来看看他,他好像摔伤了,我去厅里拿药。”
他没有心情演戏,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念白,他就按照设计读出来一样,生冷没有温度。
门开了,沈嘉尚出来,后面又跑来邵颖,扶着脖子跑到客厅的卫生间里去了。
他看了沈嘉尚一眼,随口问他:“妈吃坏肚子了?”
沈嘉尚“嗯”了一声,他亦不再多说,抱着涵涵到客厅里去。涵涵穿得像个包子,他拿一下又不重,根本没有摔疼,又哭了两下,把全家人都哭起来了才罢手,却又不再理睬被他闹起来的人,拖着岑君西到院子里去了。
正值深夜,室外的温度异常冷风扑在脸上跟刀子似的,他如同做了一个噩梦,现在彻底清醒过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
他带着涵涵到家里的花房,问涵涵:“你要把它种在哪里啊?”
涵涵指指一片地,他说:“那儿?”涵涵摇头。
他又问:“那儿?”
涵涵点头。
他就走过去,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挖坑,然后又把小铲子给涵涵,让涵涵也挖,挖到差不多大他把那枚小小的牙齿放进去,突然指着房顶说:“臭涵看那是什么?”
涵涵应声把头抬起来,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
花房的顶是用大片玻璃做的,冬天天气凛冽,天空的星星很明澈,涵涵瞪大眼睛看了好久,他趁着这个时候把花的种子偷偷扔进去,用一点点土掩盖住。
“好看吗?刚才有一颗流星飞过去了,带着尾巴,很漂亮很漂亮。”他往坑里填着土:“你来浇水,涵涵明年就可以看到涵涵的小种子开花了,一朵一朵,也是很漂亮很漂亮。”
涵涵瞪着眼睛看他,眼睛像是琉璃珠子,黑黑亮亮的闪着一种光彩,他突然觉得内疚,别开脸,不再看他,只是说:“刚才把你摔疼了。”他抬头看了一会天空,低声说:“对不起。”
没人回答他,只有一只小手摘掉了手套,热乎乎的贴在他手背上。他转过头去看孩子,孩子瞪大眼睛看着他,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看着他,很漂亮的孩子,那样的桃花眼,水汪汪的,黑白分明,那种目光,像极了他。
他又一次把脸转过去,可孩子突然说了话,开口叫他:“爸爸……”
他几乎吓了一跳,把脸转过来,以为是幻听,可孩子突然就哭了,大眼睛里包着一包眼泪,一点点的抽泣,很小声,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可怜巴巴的,却清清楚楚的又叫他:“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嘿嘿~~求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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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一波接着一波,专案组的领导终于肯接受采访,面对记者提问周心悦的事,专案组的领导信誓旦旦:“周心悦会出来作证,国家和人民也需要她出来作证。”
周心悦确实答应了出庭作证,吴浩没来找过她,但专案组的人来过家里很多次,轮流做思想工作,周心悦每次都说一句话:“岑君西没杀我爸。”专案组实在无法下手,最后只能是做了沈嘉尚的工作,硬逼着周心悦同意出庭作证。
距离岑君西一案的公审还有一天,周心悦是被作为重要人证被着重保护的对象,但她还是在早上见了一个朋友,约好在咖啡馆,地点并不好找,在旧城区的一条小路里,等周心悦赶到,张宝茹已经在咖啡馆里喝着咖啡等她。
张宝茹仍旧是她之前认识的九小姐,穿的光鲜亮丽,动人款款,请她入座的时候姿态很谦和,甚至还带了微笑,主动替她点了忌廉芝士的蛋糕:“我很喜欢这家店,并不好找,但是他们家的芝士蛋糕最香。”她突然莞尔一笑,就像是在同好友述说自己的故事:“我小时候最馋这个,那时候没钱,我哥就过生日的时候才带我来吃一块,平时就想着,我要是天天过生日就好了。”
张宝茹说的很和气,而她听着,钢质的小叉子握在手里,却对那块散着香气的糕点无从下手。
张宝茹抚了一把头发,她的动作很妩媚,窗外阳光温柔,她的侧影生姿,眉梢眼角都是媚意,美得令人品鉴。做她那一行的,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天天要应付,她早就不再是那个纯纯的学生妹,而是黑白通吃的登州夜场老板娘。她对着周心悦又微微的笑起来:“大哥给我哥请了最好的律师团,疏通了关系,也见到他本人了。”
她不再说话,像是在等周心悦的反应,而周心悦也不肯说话,张宝茹只能又说下去:“他的态度不怎么乐观,律师跟他交代的事情,他既不同意也不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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