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大人,眼力真是不错!”赵莫晚满意地给了兰泽一个吻,毫不吝啬地赞美道。两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此刻会客室内凝重的气氛的影响,兀自笑得开心。
加之他们说的又是法语,眼前的赵毅风和柳欣不仅完全听不懂。虽然很烦躁和不安,却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待他们的回答。
“那么——告诉我,父亲,”赵莫晚终于抬头看向赵毅风,笑容玩味地问,“这位神秘人,最后怎么样惩罚了您呢?”
“他没有惩罚我,但是……那笔被不明人士注入的资金不仅数量庞大而且周转迅速。现在的赵氏如果离了那笔资金的支持,会彻底垮掉的!”赵毅风焦急地望向兰泽,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所以如果伯爵大人肯帮忙一下,就当是给晚晚的聘礼……”
“所以说,你查不到资金的来源?”赵莫晚皱眉,很快反应了过来,想到的结论自然而然:
“是从瑞士来的!?”
虽然她并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不过瑞士那些不记名的隐秘私人银行帮助各国贪官洗黑钱的传说,媒体的报道从来都不少。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脱口而出。
“亲爱的,在那之前可不要转移话题。”兰泽可是没有错过刚刚赵毅风的绝妙提议,笑着扳过赵莫晚的小脑袋,强迫她望向自己,“岳父大人,嗯…是这个词对吧?可是希望我准备聘礼了呢。我记得这个意思是,我们可以准备婚礼,迎接我的新娘的意思对吧?”
赵莫晚白了这个男人一眼,没好气地说:
“花一大笔钱打水漂?亏你这个在生意上那么狠绝的魔鬼还做得出这么大方的事情!”
“花一大笔钱能够娶到我一辈子最爱的人,一点都不亏,赚的人绝对是我。”兰泽笑眯眯地说,也不在意赵莫晚过度“嚣张”的语气,开心地补充道,“而且,就算亏了一大笔钱,我还是养得起你的,放心。”
“谁要你养了!”赵莫晚打断想要继续把自己往莫名其妙方向骗的伯爵大人,傲睨自若地说,“在那之前,连求婚都没有。我可不答应。”
“遵命,亲爱的伯爵夫人。”兰泽眼神一亮,满意地噤声不再多嘴,把时间交还给了赵莫晚。
既然已经得到了这样的答案,他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至于接下来,就随便他亲爱的未婚妻去折腾吧~
“把那笔资金的资料交给我。”赵莫晚挑眉看着柳欣说,在她露出困扰的表情之后立刻不耐烦地挥手,“你们大老远地跑来,这些东西至少是准备齐全了的吧?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耍嘴皮子,还真是没有必要浪费我们所有人的时间了。”
柳欣在赵毅风眼神的示意下,面色依旧不好地拉开自己的包,动作迟缓地取出自己一叠厚厚的资料,递给赵莫晚。显然已经没有再颤抖的身躯平息了很多。柳欣却是低着头不愿意看向眼前这个姿态高高在上的“小辈”,甚至还低低地“哼”了一声。赵莫晚不以为然,只是玩味地勾起一抹笑容,单手接过资料。低头懒洋洋地瞟了一眼,看着那些复杂的术语就觉得头疼,随便地往桌上一放:
“好的,那么请回吧。”
“晚晚,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我们了?!”赵毅风欣喜地看向女儿,哪怕见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涌上心头的喜悦却并没有消退。仿佛只要她此刻的一句承诺,就可以让他放下心来,赵氏就有了救星。
“父亲,你的翻译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两封信的意思吗?这位神秘的D先生,显然是在可怜我,所以才想要对你施与惩罚。而现在你指望我来帮你,和这位好心的长腿叔叔对着干,还真是残忍的要求啊。”赵莫晚讽刺地说,看着赵毅风渐渐沉下去的表情,语气没有丝毫的松懈,“怎么,要我拿着刀子去捅一个为了我着想的好人?嗯……让我想想,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忘恩负义吧?虽然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过教唆自己的孩子取做出这样的行径,您还真是让人意外的父亲啊。”
“那你的意思是……”柳欣紧张地握紧拳头,看向赵莫晚的眼神中有几丝她熟悉又陌生的阴郁。
那是贪欲。
人的表情可以控制,人的眼神可以掌握,只要是外露的部分都是可以骗人的。微小的动作会透露出心虚,焦躁,或许是因为在撒谎,或许也只是单纯的紧张。所以微观动作学到现在也依旧没有得到大范围的普及。就像美剧《别对我撒谎》里一样,依靠自己强大观察力的测谎专家,也是会遇到完全不感情外露的“堡垒”的。
柳欣能够保持她的笑容,控制住面部的肌肉,却连最简单的眼神都已经懒得再做掩饰。
不需要言语,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就可以窥看到人的内心的动向。
比如她此刻一定觉得赵莫晚这个绊脚石,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烦躁不堪。
甚至或许想要采取更加极端的方式也说不定。
“晚晚,这个男人不过就这样说说而已,不过是想要博得你的好感。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父亲啊!我们是血肉相连的亲人,你怎么能帮着一个外人对付家里人!?”赵毅风继续打着亲情牌,却让赵莫晚厌恶地皱了皱眉。
有一天,当你的亲人放低姿态来求得你的谅解的时候,该怎么办?或许可以一笑置之,毕竟你们血肉相连。
可是倘若他们是在讨好你呢?你又要怎么面对这样熟悉而陌生的嘴脸?
声情并茂地指责自己的不孝,却又带着卑微的恳求。
“我的意思是……我会查出这笔资金的来源。当然,前提是对方的隐藏能力不是那么强大的话。然后看看这位神秘的D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仅此而已。至于赵氏,至于赵家,已经和我无关。你们就努力在赵氏毁灭之前,多捞一笔是一笔吧。”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赵莫晚仿佛高高在上的女王,看着脸色突变的夫妻俩,眼神陌生,吐出来的话残忍无比,“赵毅风,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又被打回原形才是。我那位可怜的母亲,恐怕会很乐意见到这样的你的。”
“晚晚!”赵毅风低下头,闷闷地说,“你母亲……素娥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好,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不能……”话语戛然而止。没有太多的伤感,却无法否认带着绝对的遗憾。
素娥。
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从别人那里听到了呢。
古时候对月亮的别称,和嫦娥有着一样的意思。明明着浓郁温婉气息的名字,却是安在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军人身上。可是从没有人为此发表过异议。
他们仿佛觉得这就是理所应当的,属于她的名字。纤纤细眉,红唇微抿,笑意清浅。毕竟,要不是那一身属于军人的坚毅气息,完全是江南水乡才能看到的南方美人。
赵莫晚一阵恍惚,竟然产生了一丝物是人非的萧条感,下意识地往兰泽的怀里凑了凑。出神地盯着赵毅风背后不远处立着的漂亮窗帘:浅棕色和黑色相互交织的线勾勒出了一大片漂亮的花朵和蔓藤的形状,金色的流苏垂在两旁,多了几丝雍容华贵的美感。兰泽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根本不是在看窗帘,而是在看向什么更遥远的地方。眼神中的空洞和淡淡的忧伤让他有些心疼。
可是他并没有打断她的思绪,只是搂紧了她的肩。
母亲啊。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她的名字了。
沉默了半晌,赵莫晚突然发觉,这么说来,她其实没有资格,也没有道理因此而去责怪这个男人。毕竟她也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毕竟她也无法揣测真正做错了的人是谁。
感情的事情,到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可是这个时候搬出母亲的名字,赵莫晚皱眉看向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
……她觉得恶心。
放在青城,这个年纪的赵毅风依旧是以为很有吸引力的金主。抛开春晓一度的对象不说,愿意默默跟着他不求名分的女人也绝不在少数。
而这些年他也毫无犹豫地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亡妻对自己根本毫无意义,积极地在“向前看”。
赵莫晚看着柳欣在听到素娥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抚上小腹的手,心里的怒火猛然上涨。
她猛地端起眼前已经凉下来的红茶,毫不犹豫地泼向了这个正在一脸愧疚地看向自己的男人。
“哗啦……”深色的红茶经过沉淀已经变得有些乌黑,砸在赵毅风的头上发出不小的声响,茶水顺着他的头发很快弄湿了他身上的浅色衬衫,染成了古怪的深咖啡色。发丝狼狈地滴着水,好在茶水已经冰凉并没有造成烫伤。
赵莫晚反而只是抄着手笑意吟吟地看着他,等待着耐心耗尽的男人的咆哮和怒吼。
可是没有。
赵毅风意外地只是死死咬着牙,捏着拳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因为冲动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可是他不动,并不代表柳欣沉得住气。
“赵莫晚!”气急了的女人从她的包里摸出一把瑞士军刀,颤抖着打开了其中最尖锐的匕首,尖声对着赵莫晚说,“你就不能帮我们一下吗!这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你就这么狠心!?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种时候用刀子,对着现在唯一可能帮你们的人。”赵莫晚皱着眉,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语气淡淡地说,“而且这个人,还是众所周知地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