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却是跟了上来道:“一起吃个饭吧?”
学喜心头无限厌烦,转头过来对长远说:“不必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长远诚恳地看着她道:“我知道我错了,如今孩子还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都改了。”
学喜只烦得想尖叫,挥手叫了个出租车,直接上车走了。倒后镜里长远一直目送着她,仿佛深情款款。
学喜第二天便辞了职,她仿佛患了社交恐惧症,无法与人正常沟通和交往,无法在正确的场合做出正确的举止,她更不想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状况。她缩回了自己的壳里,夜夜都感觉到自己心里空洞洞的,她将那张光碟整夜的单曲播放,听那个温柔的男子耳语一般的说:The movement you need is on your shoulders 。
可是她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她只觉得人生太难太难,家里空荡荡,仍有保姆尽心尽力地收拾着,替她接送乔铉上下课,收拾屋子,打理一日三餐。她一日一日的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只是常常的发呆。终于有一日想到她,有个树洞。
她上了网,对着冰冷的电脑屏幕,然而那一头的空城,任她千呼万唤也没有出来,学喜对着那一端未知,泪如雨下,不断敲着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故事,即使那一端一直没有回应,真正变成了一个静谧的树洞。
☆、第二十章
再怎么不情愿,时间还是这样过去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有助于疗伤,为了乔铉,学喜还是振作了起来。她也不禁讪笑自己,你看,当时痛不欲生,要死要活,如今时间过去,自己仍然苟活在世上,兴许有一天,自己会忘记他。
一个明媚的春日,乔其宇的投资代理人来访,乔其宇生前已经安排好,一些产业出租的,仍保持原状,股票、证券、租金等都按时打入了学喜的户头,只是有几家租期到了,甲方不打算继续租的,代理人只好来征询学喜的意见。
学喜翻了下资料,发现有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在市中心的僻静胡同处,却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深巷子里有火红的三角梅花枝垂落,下边放着藤椅圆桌,桌子上落着嫣红花瓣。她愣了一下,想起从前读书时极为艳羡这种地方,时常想着长裙长发,拿本书在咖啡店里安静的度过一天,长远却一直嗤之以鼻认为这种地方咖啡死贵,又不好吃,不实惠,华而不实,从来不去,毕业后又极快结婚,便极少涉足咖啡馆了。
她指着这个问:“这也是租期到的?”
代理人姓李,是个十分精干的中年男子,他点点头道:“不错,店主要出国了,因此不再续约,店里头的家具也都折价处理给我们,我看过价格十分低廉,索性一起买了,这里地段极好,又已经有固定的客户群,因此可以直接盘给下一家,应当有些优惠。”
学喜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我想自己做呢?”
李先生愣了下,道:“自然是可以的,家具装修都现成,那边的店也是月底到期,因此店员都还在,若是你有意,我和他们说说,只怕能连店员一起接手,倒是省心。”
学喜点点头,说:“我下午过去看看,回头给你电话。”
下午,学喜开着车去接了乔铉放学,便直接拐到了那家咖啡馆。她早在学校就拿了驾照,却一直不开车,开始有长远,后来有乔其宇,终于她再也无人可靠,只得自己开车起来,虽然家务助理也会接送乔铉,但是她毕竟也是要放假的。
她有时候也鄙夷和反省自己的软弱,从来没有主动解决过什么问题,只是把自己交给了命运,随波逐流。她幸运的遇到了乔其宇,而又不幸地再次失去了他,这是上天对她好逸恶劳,不肯争取的惩罚。
咖啡馆就在巷口,很适合逛街逛累的人拐进来休息,附近又有大商场,车位充足,无论地段、客源都十分有保障,学喜牵着乔铉的小手走入巷口,便闻到了咖啡的浓香。木质标牌上刻着店名:十四行诗。
进了店子里,装修果然简洁而文艺,迎客处木质长椅上有色彩鲜艳的厚布垫和印着大朵玫瑰的抱枕。店里光线柔和,咖啡香味扑鼻,又有蛋糕的香气夹杂其中。店深处有男女在里头对坐,看不清人,只听到呢喃的声音。乔铉已是许久没有能和妈妈一起出来,十分开心的在看柜台前的海报。
柜台接待的是个海藻一般长发,乌黑眼睛的年轻女子,手上脖子上绕着色彩缤纷的小珠子,声音轻快。学喜给乔铉点了一杯热巧克力牛奶,一块抹茶蛋糕,自己一壶咖啡,杏仁蛋糕,便带着乔铉出了店门,到花架下的藤椅上对坐着。
片刻,点的饮品食物都上来了,乔铉兴奋得双眼弯弯,拿着小银调羹开吃,双脚悬在高脚藤椅下愉快的晃动着,学喜看他如此开心,心情也好了许多。正是下午下班的时候,春天的阳光和风都令人舒适,三角梅也开得赏心悦目,叶子嫩绿,花朵红艳,映着青灰色的砖墙,十分让人愉悦。 她往咖啡里头放了好几块方糖,她怕苦得很,因此毫不介意糖掩盖咖啡的原味。乔铉闻着那咖啡的香味,也以祈求的目光看着学喜,学喜也笑了,提起壶给他倒了一小杯让他尝尝,乔铉尝了一口,苦的满脸都皱在了一起,学喜被他的表情愉悦到了,笑得十分恶劣。
乔铉被无良妈妈整了一次,便不再去看咖啡,全心全意的对付那绿意盎然的抹茶蛋糕,学喜便问他一些学校的情况,乔铉便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老师怎么怎么样,他最喜欢小张老师,因为她的裙子特别漂亮,身上还有好闻的香气,同学都好相处,有个姓牛的同学,大家都叫她牛妞妞,她家妈妈会做许多好吃的糖块,她经常带来班里,他最喜欢吃梅心糖,就是糖块中间有一颗梅子……
学喜听着他说,恍然想起从前似乎都是乔其宇在听儿子说这些,咖啡馆里传来了钢琴声,头顶上的铜风铃也随着风轻轻地和着钢琴声,学喜忽然发现自己忽视了儿子太久,不禁问道:“你还要学钢琴么?妈妈给你另外找个老师?”
乔铉呆了一呆,说道:“不要,我要凌叔叔,他给我留了好多作业,我还全都没弹熟呢。”
学喜哑然,什么都没说。
晚上,她电话给了李先生,同意接手那家咖啡馆,等月底接手后,歇业几天,做一些细节上的调整,再开张。
很快谈接手事宜,重新做了些装修,然后重新签订了用人合同,发布信息招聘一些招待员、西点师傅等。
人一忙碌起来,似乎那些伤痛渐渐抛诸脑后,学喜全心全意的投入了新店的开张诸事中。每天看店,面试来应聘的人,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李先生那边电话说已经选了个不错的西点师傅,叫她去看看可否。她同意了,约了已经装修好的店里头见面,让他先做一个蛋糕让她尝尝。
到了店里,切好的酸奶慕斯蛋糕,入口即化,香浓味美,口感凉滑,她微微笑了,请了人进来,那男子卷曲头发,深眼长睫,赫然正是曾经教导过学喜糕点烘焙的老师,她有些意外,自己这个店开的工资算不上很高,他授课的报酬应该更高才对。那男子也认出了学喜,有些惊讶的表情,却没有多问,只犹如初见一般的介绍自己的姓名和履历,姓周,名奕,在五星级酒店担任过糕点主厨,又在烘焙学校担任过老师。
学喜心中暗暗颔首,不多嘴,糕点手艺绝佳,外貌又极为优秀,难怪李先生对比之后只拿了这一个人选来,显然是极佳的人选了。
她笑问:“怎么不继续教导烘焙了?”
周奕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似乎将外头的春阳带进了屋里,他微笑道:“教导了数年,忽然想知道我做的糕点还能不能让大众口味满意。”
学喜也微笑,站起来和他握手道:“那期待我们以后的合作,具体薪酬和合同待遇我让李先生和你谈。
周奕笑容洋溢,和她轻轻一握,手掌暖而干燥。
半个月后,咖啡馆正式开门迎客,店名叫:玫瑰的灰。居然客户盈门,兴许是本来的客人基础,然而那半开放厨房里高大英俊的西点师傅神情专注的做蛋糕,也吸引了不少年轻的女客,食色性也,更何况那糕点是真的味道绝伦,不过数日,糕点的销售额倒是比咖啡拉出一截。
周奕是个极善交往的人,很快便与店里的上下人等打成一片,前台女招待,收银员,个个见到他都眉开眼笑,店里因此春风洋溢,同事之间相处极为融洽,女招待们也个个穿得花枝招展,更是一道绝佳风景。
学喜每天早晨送儿子上学后便去店里略坐一坐,问问情况,有时候自拿本书静静地看,有时候和周奕聊聊天,到下午放学时候又去接了儿子,到咖啡馆也先坐一坐后才一起回家。乔铉也极爱这个爱笑的周叔叔做的好吃的甜点,只是学喜不让乔铉吃太多甜食,又怕他吃了点心晚餐吃不下,周奕便变着法子用酸奶水果做了美味的慕斯小蛋糕,让他吃一点点,学喜没法,只得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