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年,小费加上工资,她已经赚了十万。虽然离换肾的钱还差很多,但总算能把妈妈每个月的透析费用付清,且除了寄给弟弟的生活费后,还能余下少部分存做弟弟的学费。
那巨额的手术费……压在庄绯肩上,沉重得彷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张笑是庄绯欲诱的领班,知道庄绯在欲诱上班的原因后,对她说:“要想早日赚够钱,必须放得开,你好好想想,如今这个社会根本不存在公平,现实而残酷,不付出哪有回报?我手里有很多有钱的客人……”话到此处时,张笑笑得意味深长看着她,之后递给她一个‘你懂得’眼神,撂下一句:“想好了告诉我,我保证你可以很快赚够自己需要的。”便转身离开了。
其实庄绯知道,张笑说得是事实,如今的社会,不就是这样:“残酷现实。”
妈妈只有一个,为了妈妈有什么不可以牺牲呢?
考虑了一夜,第二天上班,庄绯告诉张笑,“我愿意。”
张笑从头到脚打量了庄绯一遍,问她“你还是处女么?”
庄绯淡淡点点头,没有脸红,未有尴尬。虽觉得自己真和妓女没什么差别,可那又怎样?既然说出“我愿意”三个字,就应该知道,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当天晚上,庄绯见到了那个男子。
包厢里灯光有些暗,她只能看到男子的侧脸。虽然只是侧脸,可也眉目如画,气质高贵,是难得的俊逸男子。她坐在他旁边,离得近,与他只隔了一尺的距离。闻得到男子身上淡淡的香气,似乎是薄荷的清凉,又仿佛是绿茶的气息,纯粹干净。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坐着。
庄绯很识趣,知晓自己的身份,等着男子开口。
良久,他转过头看着她,视线清淡,面色清冷:“一年,代孕生一个孩子,之后你离开,代孕费两百万。”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话非常直接,不带任何情绪。
庄绯脑子有些发懵,重复盘旋着:“代孕生一个孩子……”不过很快恢复过来,找到重点:“两百万!”是啊,这般优秀的男子,家世定是不凡,想必不会缺少情人。
莫说情人,就是“生育工具”也大有人在吧!
庄绯心里嘲讽地大笑,“我是不是该庆幸?这样大好的‘机会’落到了自己头上?”
“两百万啊!”,这个男人真是大方。庄绯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卖这么好的“价钱”,母亲的手术费有了,家里的欠债可以还清,甚至连弟弟将来上大学的学费都不愁了。
并未考虑,庄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成交!”她听到自己非常冷静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意。
对她如此干脆的回答,男子也不觉诧异,从茶几上拿了便签和笔,快速的写了些什么,之后身上掏出皮夹,抽了一张银行卡,连同便签一起递给她,说:“卡里有五十万,是预付款——便签上有地址,明天下午三点你赶到所写之处便可,在去之前,希望你把私人的事情安排妥当。”话罢,男子起身,未再看她一眼,离开了包厢。
空旷昏暗的豪华包厢里,冷气很强。庄绯觉得好冷,好似下一刻身体就要被冻僵了,从内到外冷冰冰的,止不住在抖。她把身体蜷作一团,缩在沙发上,觉得这样好似就不那么冷了。
“庄绯……庄绯……你将来会后悔么?”她听到自己这样问自己,声音好似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干涩沙哑。
“……不……我不会后悔!”唇间溢出的话,音儿带着些微颤意——庄绯苦笑出声,轻声呢喃:“庄绯,你终究还是不够心狠啊……”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滴滚下来,滴落在胸前,打湿了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庄绯等情绪平静下来,才走出了包厢。出门的那刻,她看到张笑靠在门边的墙上,指尖儿夹着抽了一半的香烟,看到她红肿的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沉默须臾后说:“庄绯,这次哭过了,以后就不要再流泪。你要知道,眼泪没有任何意义。”声音非常清淡,仿似在叙述今日的天气。
但庄绯却从她清淡的语气里,听出了荒凉的味道,想必张笑亦是有故事的女子。她扭头正视张笑的眼,淡淡道:“我知道,谢谢!”
张笑冲她弯弯唇,与她对视的眼神坦荡而直白:“庄绯,其实你应该恨我的,这单生意,我拿了十万的好处费。”
庄绯不置可否,轻笑,“各取所需而已。”
“你看的很通透。”
“只是认清现实。”
“希望你母亲早日康复!”
“承你吉言,再见!”
庄绯走出欲诱时已经夜接近凌晨,小跑到站台,正好赶上最后一班开往租住屋的公交。空荡荡的车厢,寥寥几个乘客都面露疲色。路灯的光一跳一跳地映进来,像是一部坏掉的电影拷贝,照得车厢里忽明忽暗。
她把胳膊放在车窗上,任燥热的风吹乱头发。脑子里空荡一片,她想让自己想点什么,驱散满脑子的空荡——奈何,什么也想不起来。身体里有一根紧绷的弦,怎么也松不了,抻得难受,呼吸也跟着有些困难,好似要喘不过气来,随时窒息休克。
如今,生活对她来说,只剩麻木了。
下了公交车走十来分钟,便到了老城区。这是一大片老式的居民楼,路两旁有不少小店小饭馆,这时候还有好几家开着门,店铺里的灯光像是倒影,一道一道映在窄窄的马路上。
路过水果店的时候庄绯停下来,买了五斤桃子。这个季节的桃子便宜,也很甜。她有多久没有给庄严买过水果了?好似从妈妈生病开始,就没有买过。
五斤桃子还是有些分量的,不一会儿就勒得庄绯手指发疼,她换了只手拎袋子。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只觉得那袋儿桃子更重了,勒得她手指发红发紧发疼。
庄绯加快脚步赶回出租屋,她要收拾东西,明天好拿回家。今晚,她也要好好想个合适的理由,好说服父母,在之后的一年,她不能回家的日子,让他们放心。
刘斐玄回到家,打开门,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安静到死寂的空间。他站在门口,眼神有些呆滞,茫然地望着一室漆黑,觉得自己的心更空了。
良久,他猛的从茫然中清醒过来,想起杜黎要他今晚给回个电话。进了门,打开灯,走到沙发边将自己扔进去,从裤子荷包掏出手机,刘斐玄按了杜黎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接起,传来杜黎有些急躁的声音:“玄子,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电话?”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那个姑娘见了么?”
“嗯,见了。气质很干净,也很冷静,是个心思剔透的聪明女孩儿。”她今晚的表现,刘斐玄很满意。
电话那边的杜黎轻笑出声,“那就好——保姆我也安排好了,剩下的就等杜淳的消息了。”
“嗯。”
☆、番外 从未未变过
第二日一早,庄绯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她的家就在b市郊区,出了那片老旧的居民楼,在老城区宿州路上的公交站,就有回家的公交车。乘上67路公车,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沿途,庄绯一直望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出神。
蓦然间,她想起不知在哪本书上,曾看过这样一段话:“生活这把利剑每天将我们割伤,削去丰盈的肉,留下消瘦的骨。在如今这个趋利现实的社会里,任何完美美妙的梦都不能维持一个午夜,醒来之后,只见满地支离破碎的记忆。我们明明知道好梦难以成真,却又无法压抑自己的思想,放任是一种尝试,有收获的喜悦,也有失去的伤害。如果可以,也许每个人都希望留在美好的时光里,静静地看细水长流。”
庄绯没有过什么太天真的梦想,她的追求一直很纯粹。希望顺利读完大学,之后在一家规模不算太大的公司谋一个职位,有稳定的收入,可以补贴家里的生计,等到自己到了年龄,找个普通的男子嫁了,过父亲母亲那般平淡相濡以沫的生活。
如今,再回头看看这些打算,似乎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回到家,一进门便看见两鬓斑白的父亲正坐在院里做活计。消瘦的好似风一吹便要倒的母亲,安静坐在离父亲不远的地方择菜,偶尔会抬眼望父亲一眼,眼里有温情流过。
这样的场景即使在阴天里,也能让庄绯闻到阳光的味道,她笑着走进院中,语气轻松地开口:“爸妈,我回来了。”
“小绯回来了。”庄爸满眼慈爱的看着女儿,忙站起身来迎上前,接过女儿手中的大包小包,“回来就回来,买这么多东西,浪费钱。”嘴里虽抱怨着,可眼里都是心疼。
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本事,这个家自从妻子重病,便负债累累,这半年多来几乎全靠坚强的女儿支撑,她又要上学,又要兼职打工,就为了能多挣钱……每每想到此处,他就忍不住心酸的想落泪。
庄妈也跟着起身,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往屋里牵,“绯绯,妈妈厨房正煲着汤,你赶紧进屋,妈去给你盛一碗,你看看你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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