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把眼前这个人忽视掉,目不斜视往前走。偏偏身后管家非要亦步亦趋跟上来,慢吞吞地说:“罂粟小姐的酒品差得很啊。”
罂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微微笑了一笑:“周管家,我的酒品好不好,跟您有什么关系?”
管家也微微笑了一笑,沟壑横生的眼周微微弯起,一时间竟莫名生出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罂粟小姐已经在楚家呆了十年,想过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吗?”
罂粟一怔,很快没了笑容,冷着脸反问:“周管家这句话,问得不嫌交浅言深吗?”
管家看着她咄咄逼人的尖锐态度,微微叹了口气,道:“罂粟小姐还记得前几天,您扔进垃圾桶的那只陶制花瓶吗?”
“你想说什么?”
管家避而不答:“昨天晚上罂粟小姐酒醉回来,在客厅里抱住少爷的大腿不肯上楼,最后是少爷抱着才肯上去的。”
罂粟拧起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这样明白问过来,他却不肯再直接回答。只重新垂下眼,慢慢地说:“罂粟小姐仔细想一想少爷这些年待您的态度吧。”
罂粟回自己住处的路上,正好碰到离枝。
所谓的冤家路窄大抵就是她们两个这样,每逢罂粟出了丑做了错事,回头见到第一个冷嘲热讽的人一定是离枝。罂粟的格斗技巧离枝比不过,但如果要论口舌上的尖酸刻薄,离枝可以漂亮甩出罂粟几条街。
如今离枝打量着她,嘴唇边带着一丝嘲笑,说话的语气也还是和以前一样:“罂粟小姐可真是淡定啊。我要是你,我现在就该一头撞死到那株海棠树上。”
罂粟静静地说;“真可惜,离枝姐的性命这么低廉,我却还没有。”
离枝也不生气,甚至走近了一些拍拍她的肩:“听姐姐的话,还是想开一些,这种事既然能落到别人头上,自然也轮得到你身上,啊?”
她这一番话听起来并不合适安在昨晚的事上,罂粟听不懂,索性闭嘴不回话。离枝也不觉得独角戏有多难唱,仍然轻轻地笑:“所谓的宠爱嘛,总是有个限度在。更别说你昨晚还惹怒了楚少爷。你抵得上两个美人,却抵不上一笔上亿的投资。这从情感上可能接受不了,从理智上分析却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把自己看得卑微一点,位置摆得对一点,咬一咬牙也就忍过去了,你觉得呢?”
罂粟仍然听不懂,却隐约觉得不妙,皱紧眉头想要绕过她,却被离枝眼疾手快地挡住。对方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最后有些恍然大悟的模样:“你……该不会是还不知道吧?”
罂粟盯着她,眉心皱得更紧,离枝却不再说了,掩嘴笑了笑:“好了好了,你既然不想听我讲话,我就先不多说了。反正你总会知道的。”
离枝前脚离开,路明的电话紧跟着拨过来。对方这一次通知她去见楚行的语气有些迟疑:“罂粟小姐,楚少找你。他在书房。”
罂粟到了书房的时候,楚行罕见地没有在处理公务。他手中托着一本线装书,旁边一株青翠滴水观音,正倚在桌边慢慢地一页页翻。却仿佛根本没有在认真看,她刻意放轻脚步进来,他很快便有所察觉,偏过头来,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叫她坐下。
“路总助说您找我。”
楚行把食指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沉吟着开口:“今天上午崔志新给我打电话,他想把两个15岁的小丫头送给我,希望我把你换给他。”
罂粟猛然抬头,楚行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陪他两个月。”
罂粟咬紧牙关,心脏剧烈收缩,面上却仍然能保持住镇定,听到他又慢慢说:“你懂这其中的意思?”
罂粟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知道的。崔先生送过来的两个女孩子不过是表面人情。您要是这次拂了崔先生的面子,也就等于堵了孟局长这条路。路不通,楚家递上去的条子就不能拿到批复。几个亿的投资要是拿不到证,结果就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知道就好。”楚行盯了她半晌,问她,“你说说看,我是让你去还是不让?”
罂粟紧紧抿着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眼睛望着地板平静开口:“罂粟但凭您吩咐。”
她说完,楚行一时没有动。过了片刻,她用眼角余光看到他又拾起那本线装书,随手翻了两页,停了一会儿,又翻了两页,又停了一会儿。
罂粟始终没有抬头。最后她看到他两手一合,“啪”地一声,线装书被重新丢回桌上,楚行的声音淡淡响起来,透出尘埃落定的意思:“明天我叫人送你去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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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楚行是变态啊是变态。《靠谱》里面我说的那句话依然可以套在这篇文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变态,在水一方。
某作者:楚同学,养成难道不是一种自产自销的行为么?你这样对待你的童养媳,是很不好的啊。
楚行(怨气深厚):罂粟对待我的态度根本也很不好,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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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第六章、
罂粟始终没有抬头。最后她看到他两手一合,“啪”地一声,线装书被重新丢回桌上,楚行的声音淡淡响起来,透出尘埃落定的意思:“明天我叫人送你去崔家。”
罂粟停顿片刻,应了声“是”。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又始终敛手低眉看不出什么表情。楚行等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有没有话说?”
罂粟终于抬起头来:“您这么决定,是惩戒我曹阳东那件事的意思?”
楚行看过来一眼,反问:“你问我这话,是觉得我罚得过重了?”
她又重新低下头:“罂粟不敢。”
她的动作和语气里都透着小心和恭谨,楚行尽管明知道她肯定又是心口不一,也指摘不出她究竟还有什么错误。他盯了她很久,罂粟都是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的姿势。过了几分钟楚行终于收回目光,随手拿过一边的文件,一边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那罂粟先告退。”
罂粟出了书房,刚走没几步,便听到不远处一株绿萝后面传来路明一声低低喝斥:“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还用得着我教你?这种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接着响起一个女音,很是不以为然的口气:“怎么就不能打听啦?罂粟这几个月每天还不是吃吃喝喝没事做?楚少爷要是真还对她青眼有加,把她那些权力都给架空了做什么?离枝姐都说了,罂粟的风头出了好几年,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了。我看罂粟根本就是这几年做得太过火,让楚少爷现在一看见她就碍眼,才会把她送出去。”
路明的声音愈发冷冽:“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去做一件罂粟干过的事去试试,现在书房里面的那位保证会让你死一万次!罂粟做过多少出格的事,你哪回见楚少真正罚过她?这些年楚少花了多少心血在罂粟身上,你当那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对方切了一声:“这回不就是真罚?谁不知道崔志新那老东西是个什么货色,在床上是百无禁忌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罂粟去陪他两个月,不死也要弄个半死不活。罂粟要是还有点羞耻心,去崔家两个月还不如自杀来得痛快呢。但凡楚少爷还对罂粟念一点儿这十年来的情谊,又怎么会舍得这么把她给送过去?”
路明还没说话,一抬头正好对上罂粟两粒黑甸甸的眼珠,衬着偏白皮肤,愈发显得深深幽幽。路明张张口,脸上迅速调整出笑容来:“罂粟小姐出来了?这丫头痴傻天真,说的话你不要当真。”说完推了那女孩一把,“你不是要去北街?还不快走!”
“站住。”罂粟冷冷一声把对方叫住,绕到她的面前去,仔细审视半天,缓缓问,“你叫什么?”
路明微觉不妙,正要插嘴,女孩下巴一抬,已经神态倨傲地答了出来:“我叫阿凉。怎样?”
罂粟瞧着她,忽然温和一笑:“新来的?来楚家多久了?”
“一年。又如何?”
“我来这里一年的时候,已经不像你现在这么蠢了。”罂粟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忽然出手如电,一把握住阿凉脖颈,拽着拎到面前,而后脚下一个用力,直接踹到对方的腿窝上。
阿凉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可你却蠢得让我想把你丢进海里去喂鱼。”罂粟把话慢吞吞地接下去,“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想告状是不是?你敬爱的楚少爷就在里面,尽管去告啊。”
她刚说完,就看到阿凉眼前一亮,然后如蒙大赦一般大哭起来,指着罂粟大声喊:“楚少爷!您都看到了罂粟姐她居然敢这样对我!她用脚踹我腿窝!她还差点掐死我!”
楚行站在罂粟不远外,任凭阿凉一声接一声嚎哭,始终面无表情;路明已经预见出这场戏的未来发展趋势,正不着痕迹地往角落缩;罂粟对这类告状早就免疫,等了小片刻不见楚行发落,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走了只一步就听到楚行开口:“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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