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上的凉风覆在她光裸的背脊上,他在自己身上落下的痕迹、以及胸前残余的感觉,都在清晰地告诉着她,她正在被他带入情潮。
一声一声,心脏跳得剧烈,她惊惧地发现刚刚自己竟然真的在失而复得的动荡中,因为他的触摸而意乱情迷。
尹碧玠咬了咬牙,这时用手指用力掐紧自己的手掌心,避开他正在延续的亲吻,迅速翻了个身。
“摸够了吗?”眨眼之间,她竟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拿起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脸上的神色冷若冰霜,“看够了吗?”
柯轻滕此时看着她,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神色的变化,只是伸手将自己衬衣的纽扣慢慢系好。
直到她穿完衣服,他才与她平静地对视,“给我你的答复。”
即使衣服妥帖在身,她都能感觉到背后被他亲吻的伤疤处有无法忽视的灼热感,这种感觉让她焦躁、心慌,更让她抵触。
“什么答复。”她的语调顿时变得更冷。
“回到我身边。”他极有耐心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因为他这句话,她的喉咙竟变得有些发紧。
“柯轻滕。”过了半响,她才慢慢开口,“你错了。”
“都过了那么久,你心里应该始终都很清楚,从最开始,我意外地认识你、接近你,全都是带有目的的,那两年的每一天,我每分每秒其实都在煎熬。”
她一字一句,“而在我看来,像你这样的人,能容忍一个女人长时间的接近,绝不可能是因为情感因素。”
“我当时还自以为是自己隐藏得太好,可那只是因为你一早就已经识破了我为什么而接近你,像在看一个笑话一般看着我自导自演。”
她的笑容冷艳而疏离,“如此,过去只是一场游戏,一个骗局,显然,你依旧是结局的赢家,并在最后向我讨回了我最宝贵的两样东西……”
尹碧玠一向明白他的长相很好,可只是因为太过冷峻漠然,总会让人不敢去仔细注视他的五官。
但她现在说话的时候,却一直在逼迫着自己看他的眼睛。
尹碧玠。
她这样告诉自己,你问心无愧,所有欠了他的,你都还了,现在,你可以堂堂正正地离开。
“说完了吗?”
柯轻滕突然打断她。
她的目光微微一颤。
“我信基督教。”
夜风中,他的黑色衬衣随海风微微飘起,“所以,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女人。”
“我只会与她发生性关系,同样的,她是我的妻子,我儿女的母亲,将在今后的一生与我同甘共苦,祸福与共。”
她说不出话。
她头一次,面对他的时候,竟然说不出话,连讽刺都不能。
柯轻滕淡淡注视着她,突然朝她迈近一步,“你在发抖。”
她听得手指一颤,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与我无关。”
最后,像是花费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尹碧玠才抬起头,漠然说道,“我只需要记得之前你承诺的约定,下船之后,就立即让我离开。”
语罢,她再也没有看他。
“好。”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柯轻滕微微点了点头,“等会我让卡洛斯安排车,送你去机场。”
她闭了闭眼,转身就即刻要往陆地上走。
“尹碧玠,”柯轻滕站在她身后,眼睛在此刻却亮如暗夜里的星辰,“记住,如果下一次,你再次选择了回头。”
“你将永远都不能再离开。”
…
回到皇家赌场的地下车库,便看见郑庭他们正等在车边。
“卡洛斯已经开始着手为我们提供庇护。”戴尔见到她回来,拍着肚子笑吟吟地点头,“再次谢谢你,尹。”
“碧玠姐……”一旁的郑饮却是知道她即将要离开,两只大眼睛的眼眶通红,喉咙都有些沙哑。
她静静地看着郑饮,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尹碧玠承认,她从不是在意儿女情长的柔情女人,对任何人的态度,哪怕再亲近的人,她始终都相当自制。
可郑饮毕竟和她相处了整整两年。
每每看着郑饮,她就会想起自己在S市的好友严沁萱,也是同样的可爱鬼灵、善良、真诚,更对她无所隐瞒。
不像她,从最开始,就对郑饮的这份友谊心中有愧。
而S市……
其实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可属于她自己的国家和正常生活,似乎已经离她很遥远了。
而所幸,这趟预料不及的旅途,终于可以到此终止。
“保重。”她这时伸出手,慢慢摸了摸郑饮的头。
郑饮看着她,很快别过头去跑到后面的角落里站着,连一句话都不说。
戴尔见柯轻滕没有出现,心想他终究还是留不下人,自己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是略有遗憾地朝尹碧玠点了点头。
“尹小姐。”郑庭打开车门,“我现在送你去机场。”
她闭了闭眼,弯腰坐进车里。
系好安全带,郑庭便发动车辆,稳稳地打了个转弯,往大门外驶去。
车辆一路驶出停车场,她看着窗外,忽然看到前面的路灯旁站着一个人。
是柯轻滕。
与白日形成鲜明对比的寂寥夜色里,他的身形像是已经隐在了黑暗中。
听到车的声音,他侧过头,正对上她的视线。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身旁的郑庭也看到了他,车速虽微微缓了缓,可还是没有停歇地与他擦身而过。
一扇车窗门,她与他,已经身在两个世界。
**
摩纳哥并没有直飞机场,郑庭按照导航,将她送到了离摩纳哥最近的法国尼斯机场。
车子慢慢随着车流往机场里而去,她上车之后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过,手臂都有点发麻。
这时,耳边原本放着的钢琴音乐,突得戛然而止。
她心一跳,蹙着眉回过头去。
“尹小姐。”
只见郑庭收回关音乐的手、放在驾驶盘上,看着她,“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刚刚在皇家赌场时,你和卡洛斯的牌面。”
她一怔。
“玩梭哈,10,J,Q,K,A,一共只有这五种牌,且每种牌分别有四个花色。”郑庭似乎不慌不忙,“你以皇家同花顺取胜,这五张牌全有,而卡洛斯却以4A输……”
她仔细听着、一边跟着回忆,脸色渐渐起了变化。
“这副牌里,总共应该只有4张A才对,既然卡洛斯已经拿到了这仅有的四张A,你怎么可能还会有多出的A可以凑成同花顺?”
话音落地,她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当时的卡洛斯因为起初太过胜券在握,后来又太慌张情绪崩溃,以至于忽视了这个略有显眼的差池。”郑庭这时踩上刹车,让车在路旁停下来,“虽然柯先生没有提前知会我和小饮,但当时为你们发牌的荷官,显然是柯先生的人。”
车外有出入机场的人流,她坐在车内,思维微有些停滞。
郑庭看着她僵硬的神色,继续娓娓道来,“从最开始四季列车的爆破,那时候虽然是为了将躲藏在列车上的杀手们引出来,但柯先生按照计划应该是在爆破前就和我们一起离开的,可他并没有,而是让我们先走、他自己滞留在了车上,结果等我们赶到,就发现你也在他身边。”
“再然后的拉斯维加斯,他其实一早就已经和戴尔先生商量好,将那来自四个不同组织的人引进地下赌场,而赌局时我和小饮离开一段时间,一是安排去摩纳哥的离开路线,二是窃听藏在晚香玉里你和莉蒂娜的对话,另外,我给你的那杯酒,的确有迷药成分,只是不伤身。”
“至于你和卡洛斯的赌局,可能当时你不提出,柯先生也会提出,因为你们都很清楚卡洛斯的嗜赌成性,即使卡洛斯答应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五十,都值得铤而走险。”
“而结果,必然是柯先生轻松地将卡洛斯推进了他早设好的局。”
一个个细节和画面,随着郑庭稳重文雅的声音,此时在尹碧玠的脑中瞬间全部都连贯在了一起……包括刚刚她和卡洛斯赌局时,那个发牌荷官最后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根本没有想到,柯轻滕竟然,已经将一切算计到了这种地步。
甚至精确到……算出了每个环节,每个人可能变动的心理因素。
最为可怕的是,他连她的所有心理和举动,都能算得如此清楚。
从算到她一定会折返到他所在的车厢,算到她没有告诉他和莉蒂娜谈话的内容,再算到她提出和卡洛斯的牌局、以及最后的胜负。
她眼睛不停地闪烁着,手指掐进手心,甚至都微微溢出了血丝。
柯轻滕。
……你究竟是个城府和思维,深到什么样程度的男人?
另外,你包含着我的布局,到现在,是否真的已经宣告结束了?
“尹小姐,这些话,你不必再深究,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临别赠言。”郑庭这时朝她笑了笑,下车后绕到她这边,帮她打开她的门。
她木然地看着郑庭,跨出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