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晋骁听闻她要退学,顶着暴雨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赶回来,在始终劝不动她的情况下,失去冷静地低声吼:“你想我怎么样你说,只要你肯继续学业,我都依你。分手是吗,我同意还不行吗!”
他站在雨里那么久,换作以往,她一定心疼死了,可那天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她背对着他,决绝地说:“不管你同不同意,都是要分的。而且,所有关于你的记忆,我都要抹去,包括,这里。”
那时距离她提出分手刚好一个月。从起初的不同意,到后来的妥协,从未输过任何人半根手指的冯晋骁生平头一回觉得无力。可她还是固执地放弃了学业,留下终身遗憾。
“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和他分手,但我知道你猜到了。也正是因为知道我们俩走到分手那一步是因为谁,所以你并不赞成我和他和好。可是妈妈,我尝试过忘记,”萧语珩微仰了仰了头,深呼吸了一下:“却没成功。所以我想,如其勉强自己放弃,不如再爱一次。毕竟,我是那么怀念和他恋爱的滋味。更何况,他说他还喜欢我。”
萧语珩是家里的小女儿,自小既得姐姐照顾,又有家人宠爱,相比叶语诺,她懂事较晚。和叶亿离婚前,萧素最担心给小语珩的童年留下阴影。幸好后来得顾长铭和顾南亭的引导照料,她的性情才没有明显转变,一直如小时候一样乐观单纯。
直到她独自去古城旅行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冯晋骁,那种迷恋,让萧素开始隐隐担心,深怕对于爱情莽懂的她经受不了丝毫的波动。结果,一语成箴,他们走到中途就分道扬镳了。
萧素曾在事后找过冯晋骁,问他怎么回事。冯晋骁当时刚刚执行完任务回家,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怎么休息,整个人憔悴疲惫得太明显,他低着头沉默,像是不知从何说起,很久,才哑着嗓子回答:“是我的错,让萧萧对我失望了。但是萧姨,我真的没有半点对不起她的心思,她那么单纯,又那么,喜欢我,依赖我,我一直视为自己的福气。”
尽管与冯晋骁的接触不多,萧素还是相信他的为人和担当,愿意相信两人之间是误会,但因为叶语诺嫁进了冯家,她内心深处并愿意让萧语珩再和冯家有什么牵扯。
“珩珩,妈妈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细节,但我相信无论是分手,还是再次和好,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你可能还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包括晋骁。”见萧语珩沉默,她继续:“妈妈要告诉你的是,你可以奋不顾身的投入一场恋爱,但永远记得,你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值得你爱的男人,一定要是能够保护你的。既然重新接受了晋骁,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是可以倚仗他的保护的。那是你对他的信任,更是他对你的爱。”
只要他能保护你不再受到伤害,你想怎么样,妈妈都赞成。这是萧素对女儿的爱。
然而,萧素可以出于对女儿的心疼不追问当年的事,经顾南亭提示后,冯晋骁却不能不弄清一些事。他先回队里和同样加班的赫饶研究周一新队员选拔事宜,工作刚好完成时有短信进来,和之前在医院收到的那条信息是同一个号码,这次她说:我知道你和她在一起,我只是担心你的伤。
冯晋骁离开办公室,直接驱车去电视台。
☆、艳域17
自从六年前以冯晋庭女友身份第一次出现在冯家,叶语诺和冯晋骁之间除了大嫂与小叔子的例行对话,再无话可说。所以当走出电视大楼,在车喇叭提示下,看见街对面大切诺基里坐着的男人,叶语诺的眸光瞬间闪过多种情绪。
短暂的怔忪过后,她穿过马路,快步走过去,在驾驶席处停下来,看着那双透着睿智与冷漠的瞳孔,语调平稳地开口:“晋骁,你怎么来了。”却难掩语气中的喜悦。
冯晋骁眉目不动,眼眸如同凝了冰雪,他推开车门下来,与她迎面而立,微微讽刺地说:“特意过来谢谢大嫂的关心。”
在他冷电一样的目光注视下,叶语诺容颜苍白:“我是听晋庭说起你受伤的事,你知道他太忙,所以我就问问,又担心珩珩误会……”
真怕被误会的话,就不该发信息,或者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问。
“大嫂。”冯晋骁堪堪打断她,语气犀利:“现在大哥和萧萧都不在,就别打太极了,有什么话,我们直说。”
他的来者不善精明如叶语诺感觉到了,她却在极短的时间内粉饰好自己,温和地问:“晋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代表晋庭关心你,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我记得,你的这种关心,我拒绝过不止一次。” 深邃硬挺的轮廓浮上冷寒的神情,让他浑身迸发出一种慑人的狠戾,这样的冯晋骁于叶语诺而言,太陌生。
叶语诺的目光里涌起指责,但她克制着,环顾一下四周的人来车往,提议:“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坐坐,我知道西大街有一家咖……”
“不必,几句话,我说完就走。”不留余地,冷冷拒绝。
叶语诺只能站着不动。
“图图出生那天,大哥在外地考察,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尽快赶回家送你去医院,说你预产期提前。冯晋庭是什么人?那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男人。可在那通电话里,我却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都在抖。”冯晋骁看着面前妆容精致的女人,“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经历十月怀胎,要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是身为丈夫的担心,以及即为人父的喜悦。就凭大哥对你的这份爱,大嫂,现在你站在我面前,和我说你代表他关心我,你就对他不起。”
“我是看在他的情份上送你去医院。如果你不是我大嫂,即便身为警察,你的生死,你孩子的生死,又与我冯晋骁何干?”
他语速均匀,不快不慢,可言语中的狠意却直接而明显,叶语诺倏地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片刻,她说:“晋骁,你不必一口一个大嫂地提醒我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怕你忘了。”冯晋骁目光的锐利让人不敢直视:“萧萧提出分手,没错,我责怪过她不懂事,觉得她小孩心性,容不得我对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好。其实那不是好,充其量只是帮助。我一直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我问过她,三年前她说是因为我心里有鬼瞒着她,对我失去了信任。一年前她则说,不想旧事重提,翻过这一页。我就以为她只是吃醋。”说到这,他自嘲的一笑,为自己的愚蠢:“她因为我退学,我本以为是对她而言最大的伤害。但实际上应该还不止这些。”
叶语诺脸上的笑意褪去,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所以你认为是我对她做了什么?她是我妹妹啊晋骁,我能对她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认为她不是叶叔亲生,而是顾长铭的女儿吗?还承认这个妹妹?”冯晋骁第一次毫不留情面的拆穿她:“身为姐姐,却连她从小就不爱吃鱼都忘了。在你怀孕时,她可是把你的饮食喜好记得牢牢的。”
叶语诺的淡定险些维持不住:“没有一种感情是对等的,况且只是饮食这样的小事,我真的很难做到和她有一样的关注度。”
她的否认和辩解在冯晋骁意料之中。他来之前也没指望从她嘴里得知真相,如果那么容易,他也不会现在还被蒙在骨里。冯晋骁来,只是想告诉她:“你是有把握她会为了那份早已经支离破碎的姐妹之情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守口发瓶是吧?没关系,你不说,我也不勉强。毕竟你是我大嫂,我不能拿出审讯那一套。但有句话我有必要先撂这:我好不容易才哄她回到我身边,不希望再有谁节外生枝。”
话至此,冯晋骁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拿起来,就看见屏幕上闪动着萧语珩的照片,神色瞬间柔和下来,他接通:“怎么了?”温柔的语气与前一刻的剑拔怒张形成两个极端。
话筒里萧语珩的声音有一丝紧绷和阴郁,她问:“你在哪?”
瞥一眼身前的叶语诺,冯晋骁有一个瞬间想说在警队,却忽然心头一动,终是如实说:“我在省台楼下,正和大嫂说话,一会就走,找我有事?”
那边萧语珩明显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语气已恢复正常:“不是说要请琳琳吃饭么,想问你明晚有没有时间。”
“应该没问题。你们俩把地方选了,明天我接你过去。”
挂了电话冯晋骁就上车了,启动车子前他说:“我敬重大哥,作为他的妻子,我劝你,惜福。”
当冯晋骁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内,叶语诺向反方向而去,二十分钟之后,她出现在省委办公厅。
冯晋庭的秘书见到她略显意外,很恭敬地把她引领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和冯晋庭办公室相连的房间,通过中间的小会议室就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