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童音令萧语珩心中一软,她走过去,揉揉小家伙的脸:“以为这么长时间没来,依你的智商,得把小姨忘了。”她往楼上看了一眼:“你爸爸又没在家?”
小家伙摇了摇脑袋,过了一会才说:“作为小姨,你为什么总问我爸爸?”
萧语珩随口逗他:“异性相吸呗。”
小家伙认真想了想:“不懂。”然后埋头喝牛奶。
等他喝完,萧语珩给他擦掉嘴角上的两撇白胡子,才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那个东西最近有没有回来?”她口中的‘那个东西’,自然是指冯晋骁。
图图爬起来,学着她的样子小声说:“你不来,那个东西也不来。”
萧语珩掐掐他嫩得能挤出水来的小脸蛋:“这个不可以学我。乱叫,小心他修理你。”
图图呲牙笑,聪明地改口道:“小叔好久都没回来了。”
这时,一道近乎完美的女声忽然响起:“你来了。”
萧语珩抬头,视线落定在二楼的叶语诺身上。
萧语珩注意到,她化了精致的妆,不浓不淡正合宜,艳丽的披肩随意地搭在肩上,合身的裙子服帖地包裹着她修长的身材,蓬松的卷发再为她增添几许妩媚之感,整个人看上去既风情又有韵味。
每次见她,都觉得,她的美丽,更胜从前。
开口前已粉饰好所有情绪,萧语珩微笑着叫了声:“姐。”
☆、艳域13
叶语诺垂着眼,表情淡淡,缓慢步下台阶,停在她面前:“晋骁没和你一起?”声音低柔,语调平稳,让人听不出情绪。
正是傍晚时分,夏初微凉的晚风扑面而来,清爽舒服。萧语珩墨黑的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他去省厅开会,我从公司过来。”
叶语珩走向图图,把儿子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脸蛋,小家伙咯咯的笑声中,她说:“上个月他怎么自己回来,你们闹别扭了?”
萧语珩双眸一转,夕阳微弱的光沉进她的眼底,显得瞳仁格外透亮:“可能吧,忘了,我们没有几天是不别扭的。”
明明是实话,可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听在别人耳里却隐隐透出亲昵的意思。叶语诺把目光转向图图的小脸,眼神却是空的:“晋骁那个人太骄傲,你是又倔又孩子气,在一起难免会有磕碰,他要是让着你点就能好了。”
是啊,要是他能让着我点。可惜,他却不怎么惯着我。连你都看出来我们越来越像,不适合在一起了,我却倔强地坚持。
萧语珩望着姐姐沉静温婉的面容,笑而不语。
叶语诺抚平被图图拉扯的披肩,又说:“上次晋骁回来,爷爷和爸爸问起他的婚姻大事,你们,商量过吗?”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语气。
冯晋骁已到而立之年,结婚的事确实该提上日程,被催促是情理之中。不过,一句“他的婚姻大事”似乎已经是在表明,与她萧语珩无关,又何来商量一说?况且,他确实从未向她提起。
萧语珩眼眸微垂,神色极静:“没有。”
像是没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坦白直接,叶语诺抬眼看她。
明眸灼灼,容颜如玉,不亏是省台的当家花旦,第一美女。在她沉静的注视下,萧语珩不慌不忙的起身:“我去看爷爷。”
“他在后院。”
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萧语珩身上镀上一层虚实不清的晕影,素白的长裙抹去了年轻女孩子骨子里的活泼和张扬,那份超乎同龄人的沉静端凝让叶语诺觉得陌生。
是在什么时候,那个天真幼稚的有些傻气的小丫头已悄然长大,懂得用不动声色面对她?
怀中的儿子张着小手伸向萧语珩消失的方向,嘟哝着唤着小姨,叶语诺却只一味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置若罔闻,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用钥匙开启,她的神思才归位。
或许,她坚持坐在这,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叶语诺转身,就见一抹挺拔的身影云淡风轻地走进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然后就听他嗓音低沉地称呼她:“大嫂。”
是冯晋骁。
叶语诺面色一滞,又瞬间扬起笑容:“你回来了。”
却像一句废话,没有回应。
冯晋骁的目光静静环顾客厅,他问:“萧萧呢?”
“爷爷那边。”
“我去看看。”
片刻都不停留,冯晋骁转身往后院而去,没有看见叶语诺目光中沉重的失落感。
穿过回廊来到别墅后幽静的院落,梧桐掩映,鲜花绽放,院内摇椅上躺着一位身穿条纹衬衫精神矍铄的老人,神态宁静慈祥,他面前坐着的女孩子此时双手拄着下巴,遥望天际。嘴角上翘,眉眼弯弯,微凉的晚风中,裙角飞扬,整个人看上去柔柔的,娇娇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敢跟你爷爷谈男人?”
“女人您也未必懂多少吧?我听冯晋骁说奶奶从前常抱怨您没有浪漫细胞。”
“我们那个年代能吃饱穿暖就是最高追求,谈什么浪漫。以为像你们,一天天的就知道情情爱爱,腻歪死。”
“您这明明就是嫉妒——”
听着一老一小的对话,冯晋骁沉默微笑,沉稳俊朗的眉目,在薄薄光泽侵染下,柔和动人。驻足稍许,他放轻脚步行至近前:“爷爷,我回来了。”话是对冯家大家长说,手掌却抚上萧语珩发顶。
偏头看看孙子,老人的神情更加柔软了几分,转而拍拍萧语珩的手,颇为认真地安慰道:“我们家二小子才是不懂浪漫,丫头你多包涵。”
还真没奢望他浪漫。看向在自己身旁坐下的冯晋骁,萧语珩无防备地笑开:“原来他随您啊,爷爷。”
年轻女孩子灿烂的笑容,美丽得比阳光更惹眼。冯晋骁禁不住唇角上扬,轻轻握住了萧语珩的手。她没有拒绝,反而手心翻转,与他十指紧扣。
老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却闭上眼晴假装没看见,惟有唇边笑意,持久未褪。
祖孙三人又闲聊了会儿,冯晋庭就回来了。萧语珩挽着爷爷的胳膊把老人扶到餐桌的主位坐好,表情愉悦地和姐夫开玩笑:“难得首长准时下班,我以为九点前开不了饭呢。”
冯晋庭温柔地搂了搂爱妻的肩膀,才弯身抱起脚边的儿子,在爷爷的左侧首位坐下:“小姨子大驾光临,我哪敢不早点回来。”
冯晋庭的容貌有着和冯晋骁相似的棱角分明,不过相比冯晋骁被警队磨砺出来的深邃硬朗,身为首委办公厅一号首长的冯晋庭更显得温和儒雅。此时说着话,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智慧而温柔,没有丝毫官架。
萧语珩被他笑望着,竖起手指表扬:“姐夫就是上道。”随后跟着叶语诺进了厨房,再出来时,左右手各端着一碗汤,一碗自然要先孝敬爷爷,至于另一碗——
叶语诺身后跟着玲玲,在小姑娘端着的托盘里端出一碗先放在老公冯晋庭面前,然后就要向冯晋骁走过去,然而下一秒,冯晋骁已经抬手把萧语珩手里的汤碗接过去:“也不怕烫,坐下。”
她脚步一顿,以眼神示意玲玲,自己则把冯晋庭怀里不安份的儿子抱过来,坐下。小姑娘在冯家多年,心领神会地给萧语珩送去一碗,却被冯晋骁伸手一挡:“她不喝鱼汤。”
从萧语珩十七岁起第一次来冯家,就深得爷爷的喜爱,对于她的饮食习惯,老人家多少了解几分,比如她偏好甜食,不吃海鲜等等,闻言批评道:“不过就是被鱼刺卡过一次,就再也不吃鱼了?”
萧语珩赶紧从玲玲那端过一碗,有些俏皮地说:“谁说的,好东西我都吃。”
冯晋骁就不再阻止,只是端过碗检查,确认没有刺,才允许她喝。
冯晋庭见状对爷爷说:“咱们老二转性了,知道体贴人了。”
“他应该的。”爷爷似乎对冯晋骁的反应很满意,半真半假地命令:“珩珩还小,晋骁你平时多让着点她。要是再像上次那样把她惹生气了不陪你回来吃饭,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这个小东西,从来都知道讨老人家的喜欢。冯晋骁望着身旁低头喝汤的女孩子,清俊的眉眼间展露些许温柔:“不敢不让。”
鱼汤的插曲就这样过去,席间祖孙几人如同寻常人家一样,边用餐边偶尔交谈几句,加上不爱吃饭的图图人来疯似的一直捣乱要小姨喂饭,令一向清冷安静的冯家顿时热闹起来。融洽的气氛下,似乎没人注意到整桌的菜没有一样是萧语珩爱吃的。
晚饭过后,冯晋骁随冯晋庭去了爷爷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