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莉怀孕五个月时,因吸食过量的毒品死在家里。”说到这里,冯晋骁停下来,旁观者一样看着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的罗永,直到他像是承受不住什么,把脸埋在双手之间,肩膀耸动,才继续:
“罗永因张莉的死和沈俊大动干戈。也正是那次,沈俊的手被罗永烫伤。不过都说兄弟如手足,他们并没有真的因为张莉这件他们视为衣服的女人翻脸。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案发时罗永发现自己得了病,本来这种病是可以治愈的,可因为治疗没能持续,他反复感染——”
冯晋骁递过去一个眼神,陆成远就从警员手中接过一沓照片,甩在罗永面前:“所以罗强,你哥已经死了。如此费尽周章地混淆视听,真是难为你了。”
原本低垂着头的罗强在听到陆成远的话后猛地僵住。良久,他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停留在照片中一对孪生兄弟身上,表情木然。不可置信的背后又是不容反驳的事实真相。
冯晋骁示意警员把一盒烟放在罗强面前。
罗强抽出一支点上,打火时手有些抖,点了两次才成功,他狠狠吸了几口,在烟雾缭绕中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因为父母离婚,他和罗永分别在两个再婚家庭长大,连沈俊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才能假冒罗永。
这样的问题冯晋骁不可能回答他,“沈俊作事向来谨慎,之所以险些被一网打尽,是罗永报了警。因为你的暗中帮助,罗永躲过了沈俊的追杀,直到现在,沈俊还不知道罗永的死讯。你觉得是沈俊害了你哥,你想为他报仇,所以不惜假冒通缉犯出现在A市,就是为了引沈俊现身。”
罗强抬脸看他,面前的男人依旧是六年前英俊清减的模样,只是那双历经岁月打磨和洗礼的眼睛愈发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难怪他能从一名普通刑警成为特警之首,确实有过人之处。
“冯晋骁,我低估你了。”
冯晋骁极为缓慢的扬起嘴角,干净硬朗的侧脸线条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刚正、纯粹,“能瞒过沈俊,以罗永的身份引他现身,罗强,我也低估你了。”
罗强不再回避,他说:“你想知道什么?”
冯晋骁沉默了须臾:“六年前,古城。”
罗强的头微微后仰,闭着眼睛想了想:“沈俊发现古城来了很多便衣,开始怀疑我哥,指使他去抓你女朋友一方面是试探我哥,也是想借此威胁你。为了能让我哥顺利脱身,那晚是我去的。可惜你警觉性太高,我没得手。”忽然明白为什么冯晋骁能认出他了:“那晚我们交过手。”
这只是一方面。罗强在机场刻意评论萧语珩,为的就是暗示冯晋骁,六年前沈俊曾在古城企图对萧语珩不利。如果是罗永,为了减少自身涉案的嫌疑他绝不可能把这件陈年旧事搂出来。罗强的动机太明显,就是针对沈俊。冯晋骁当时就觉察到他的举动不同寻常。
审讯进行到最后,罗强说:“沈俊他人,已经在A市了。”
“你犯下的事,罪不致死。不过依你的本事出去就得被沈俊做掉。”冯晋骁起身走过来,双手撑在罗强面前的档板上,俯视他:“我给你条活路。”
罗强的身体在他的注视下慢慢靠向椅背,眼底血红一片。
回到办公室已临近九点,冯晋骁发现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最后一个是在半个小时前,全部出自同一号码。他立刻回拔过去,接通后直接说:“我现在过去接你,在哪儿?”那边回应的,却不是萧语珩。
十分钟后,冯晋骁和陆成远来到G市一家顶级俱乐部。这里执行会员制,只接待VIP客人。
此时萧语珩和赫饶已被经理送到了豪华套房,他们推门进去时,两个喝醉的女人安静地躺在一张大床上,闭着眼睛,头挨着头,睡的正熟。
陆成远认识的赫饶是滴酒不沾的,见此情景,不免惊讶,“妈呀,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身穿白衬衫西裤的萧熠就在这时走了进来,看见冯晋骁,微微皱眉:“怎么,没哄好,又闹了?”经过机场那一闹,换作是谁都会以为是萧语珩和冯晋骁又掐上了,才来借酒浇愁。
冯晋骁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他走到萧语珩面前,把人扶起来披上他的外套,话里有话:“闹的不是我的这个。”
萧语珩被他一抱,倏地睁开眼睛,墨黑的瞳仁闪动着不安和惊惧,如同从恶梦中醒来的孩子,充满防备意味地看着他。
在一起这么久了,她每每突然惊醒都是这样。冯晋骁始终不明白萧语珩因何惊惧,只是控制不住的,心疼。他停下动作,安抚地摸摸她的脸颊,放柔了声音:“是我。”
萧语珩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像小猫一样往他怀里蹭。冯晋骁展臂拥她入怀,像安慰孩子一样轻拍她的背。很快地,怀里的女人呼吸均匀的睡去,惟有双手紧紧抓着他衬衫一角。
冯晋骁抱起她往外走,经过萧熠身边又停下来,短暂的沉默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在考虑要不要说,最后:“两年前你走的那天,她向我请了一天假。她在我身边三年,那是惟一一次请假。我想,她是去A市送你。”
萧熠自然明白冯晋骁口中的她是指赫饶。
可那天去机场送行的人里,没有她。
陆成远是个人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冯晋骁走了,立刻跟上去,“我去开车。”愉快地决定不管赫饶了。
回到家的时候萧语珩还在睡。冯晋骁把她安置在主卧的大床上,去浴室放热水。翻遍了衣柜也没找到她的睡衣,只好拿出一件他的T恤准备等会给她换上。
转过头就见他的外套被扯落到地上,床上侧身而睡的女人,胸前曲线被勾勒得十分立体,连衣裙向上卷起,隐约露出不盈一握的纤腰,深色的被单衬得她裸、露在外的长腿愈发匀称白皙。
一室静谧,只有她轻浅的呼吸。
晚风吹动窗帘,冯晋骁回神,倾身展开被单,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盖至腰际。
萧语珩翻了个身,修剪成美好弧度的眉毛轻皱着。
冯晋骁不动声色地看她,用手指将她乱了的长发拨到耳后,注视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在他眼里,她一直是美丽的。十七岁时天真烂漫,二十三时妩媚明艳。只除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倔强。
他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俯得更低,一点点缩减和她的距离,直到与她的唇只差寸许,感觉她的气息拂在脸上,他浅浅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再不给你喝酒。”就没再继续,而是抬手轻轻按着她的太阳穴,缓解酒后不适的感觉。
梦中有种被紧锢的感觉,萧语珩慢慢撑开眼帘,意识完全清醒后,发现身后熟睡的男人是冯晋骁。此时她身上套着他的T恤,他的一只胳膊被她枕在脑下,另一只手从T恤的下摆钻进去搭在她腰上,结实的长腿半压着她的,肌肤相贴,形成一种极亲密的姿势。
萧语珩静静躺了一会,等适应了房间昏暗的视线,她轻轻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冯晋骁没有醒,只是原本搂在她腰上的手自然而然地移到她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萧语珩像个听话的孩子偏头靠在他颈窝,被单下的小手攀上他的肩背,想要回抱他,却在他肌肉紧实的上身摸出异样。她掀开被单,入目的是自他胸口斜着绕过整个肩胛骨的一圈白色纱布。
☆、艳域09
萧语珩其实没有喝太多,在给冯晋骁打最后一通电话前,她还是清醒的,因为今晚需要借酒倾诉的不是她,而是赫饶。
以前萧语珩觉得自己的爱情举步维艰,可在结识赫饶之后才发现,自己比她幸运太多。至少现在,她还和冯晋骁在一起,那和他恋爱的滋味,让她觉得,即便最终他们的结局不能如她所愿,至少曾经拥有。
可赫饶却什么都没有,甚至是回忆。
身为特警队惟一的女性,她丝毫不逊色那些与她并肩作战的男性队友;身为突击二组组长,她是冯晋骁最欣赏、器重的徒弟。她受过伤,流过血,萧语珩却从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除了两年前A市一宗贩毒案收网那天,萧熠为了救那个他心爱的人,迎上重犯和琳子弹那一天。
赫饶右手成拳按在自己胸口,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已泛白:“那颗子弹如果是射向我,都不会比现在疼。”
那语气中的绝望,让萧语珩控制不住掉下泪来。心里的疼,与和冯晋骁决裂时相比,竟是不差分毫。那一刻,她甚至有点恨自己的哥哥,他怎么就能对这样一个情深的女子置之不理?他知不知道,当得知他冒着生命危险在贩毒集团卧底,有个女人拼了命地通过了G市特警队的选拔,只为在某天有能力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