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是她的倾听者。她本以为这一切一生都不会和别人说,就像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来找她、认她。而今这一切都是一个笑话。她的恨、她的痛,他也尝到了吗?她亲爱的父亲。
倾盆大雨,如豆一般,噼里啪啦的。老天,你是不是知道人间有人伤心,同她一起哭泣。
她似自言自语一般,“知道我为什么回来N市吗?高二的时候,我偶然在许晔轩那里看到你的照片,很奇怪,家里只有一张你的照片,可我还是认出来了。”
爸爸——爸爸——这两个字,太艰难了。“梁市长,您还记得陈叔叔吗?”她一脸的阴冷,“您说我是你的女儿,那您知道我的生日吗?”
梁仕昭身子怔了怔,他……不知道。
“呵呵,一个父亲连自己的女儿的生日都不知道?真是可笑!”她一阵冷笑,满脸的嘲讽,“我的生日是11月26号。您不记得,可是陈叔叔一直记在心里。那个善良的人,他记不得自己的生日,可是永远记得我和妈妈的生日。在我7岁生日那天,他给我订了一个小蛋糕。那是我第一次能够在自己的生日上拥有一个小蛋糕,我开心的不得了。一路上我牵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家。可是——”泪水终于滑落了,“可是——突然一辆车像失了控一般,向我们奔来,我在外口,愣在那里,是陈叔叔,一把推开我,自己却来不及——”
“你看,我的出生是我妈妈赋予的,我的再生是陈叔叔赋予的——梁市长,此生我的爸爸只能是陈叔叔。您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是您的女儿呢?”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他,心痛的要死,除了“对不起”来忏悔,无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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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通宵营业的餐馆里,沈欣然默默地留着泪,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真相,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那些话,字字如针,扎在她的心头。
她对面的男人,默默地坐在那儿,抽着烟。
“钟朗,你怎么能那 么对林艾!她——”平日里那些骂人的毒词,此刻她却一个字都说不来。
欣然伏在桌子上,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是个坚强的女孩,这么多年哭得次数屈指可数。
原本她是想去陪着林艾的,站在楼梯口,却看到林艾在和一个男人说话。正准备转身离开地时候,她听见了,那个男人说:林艾是他的女儿。她的脚步一滞,心跳突然加速。脚步虚晃,差点倒下去,吓得出了一层冷汗。幸好,后面有人扶住了她。
她回头道谢的时候,发现原来是他。林艾说他是她的表叔,她知道不是。他看林艾的眼神明明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
她不想偷听,可就是鞋底像涂上了强力胶,两人静静地站在那儿。这层楼静悄悄,掉根针,都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看到身旁的男人,青筋暴露,显然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了。
在听到林艾那句话时,她身体虚软,摇摇晃晃,震惊地咬着唇。看看身边的男人,就仿佛看到魔鬼一般!钟朗也慢慢地泄了气,拖着她,走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
“我是被他强、暴的”,刚刚她那凄厉的声音,痛苦的表情,让他明白原来她是那般得恨,再光鲜、再幸福的表现也掩饰不了当初的肮脏。他以为这段时间她可以试着了解自己,慢慢地爱上自己,可是……他也恨!恨自己!当初自己怎么那么混?
钟朗看着窗外,雨势渐渐地小了,黎明的曙光是不是要到了?
“钟朗,你个混蛋,禽兽不如!你等着,你会有报应的。”沈欣然声声控诉,再也受不来和他坐一起,站起来,看到面前的一杯半冷的茶水,毫不犹豫地泼到钟朗脸上,一脸的愤恨。
原来一直以来他和梁家人扮演的都是同一个角色。
茶水慢慢的流下去,打湿了他昂贵的西服,流下暗黄的茶渍,几根茶叶沾在他脸上,他何曾这样狼狈不堪,而他并没有暴怒。
因为,她是她的好朋友。
43、天晴
那晚,梁仕昭仓惶地离开了医院,林艾的一席话,让他愧疚地无法与她对视,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多么的不堪,无地自容,是呀,他有什么资格让她叫自己一声爸爸?自己这些年,没有给过她任何温暖,独独带给她伤害屈辱。
他仿佛一夜苍老了十多岁。
第二天清晨,梁家的餐桌上。
梁仕昭一脸青色,第一次对他宠爱有加的女儿动了怒,梁夫人陈佳丽和梁雨陵,一脸幸福地享受着早餐,餐桌上摆放着几朵含苞待放地红玫瑰,娇艳欲滴,他走近把一叠纸往桌上一仍,那力道,大的碗都一抖,足以见得他的盛怒。
“爸爸,怎么了?大清早的吓死人了。”梁雨陵气呼呼地看着他。
陈佳丽也有些生气,一个晚上没回家,一回来就发火。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梁雨陵无所谓的拿起那几张纸,一脸平静,看完轻飘飘地往桌上一搁,“喔,就这事啊。”
“什么叫这事?”梁仕昭两眼瞪得大大的,语气沉痛,“你做了这样的事,一点悔改都没有。”
“爸,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雨陵,你仗着家里的权势就这么欺负你的学姐?”梁仕昭撑在桌子上,一阵眩晕,“你让医院拒绝接受她的妈妈,你怎么做的出来。”原以为她是因为许晔轩的关系,讨厌林艾,没想到她竟然做出如此狠绝的事。
陈佳丽扫了眼,这事她都清楚,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儿的气从要找个地方撒一撒,她淡淡地说道,“好了,好了,你刚回来,先洗漱一下。”
看到她们一番风平浪静,他气得大拍桌子,“你去和林艾道歉!立马去!”
梁雨陵惊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的恨意不断地加深,一字一字的吐出来,“不可能!”
“你……”梁仕昭拿起桌上的碗,高高的举起了,梁雨陵倔强地昂着头,心痛地留下眼泪。
“仕昭,你一大早发什么疯?犯得着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雨陵吗?”陈佳丽拉下的他的手。
“呵呵,外人,外人……”他看着妻子,眼神突然觉得那么远,然后他无力地向书房走去。
看着女儿哭成一片,陈佳丽一阵心疼,她看着丈夫的背影,心里又是一痛。
“妈,爸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舅舅不是说,医院的事不会有人说的吗?”梁雨陵摸着眼泪。
“你爸要查,还能瞒得了他。”陈佳丽叹了口气。
“妈妈,爸爸是不是知道了?”
陈佳丽眼睛一暗,微微发愣,二十二年了,是不是一切又要重新回到原点。
天空终于放晴了。
林母从无菌室转进普通病房,她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医生说,身体的各项指标都趋于稳定状态。
林艾用湿毛巾轻轻地给林母擦脸,一脸的幸福,“妈妈,昨天我收到很多你学生寄来的卡片,一会儿我念给你听。”
“好,好,我也挺想那帮孩子的。”提到她的学生,林母一脸期许。
午后,病房内传来喃喃细语,就像一首诗。
“林老师,希望你身体快点好起来,下个月,我们就要中考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林老师,这次三模,我英语考了116分,听到这个分数,您开心吗?”
“林妈妈,你快点好起来,回来陪我们去战场。”
“林老师,我是李军,听说你生病了,您一定要好起来,将来我的孩子还要您来教……”
“林妈妈,我们全班每一个人都折了一只千纸鹤和一颗星星,祝您身体健康!”
这些童真挚语就像春天里的风,吹得人心,暖暖的,痒痒的。
门口,梁仕昭静静地憷在那儿,他不敢迈进一步,怕自己突兀的出现会打破里面祥和笑语,他就一直站在那儿,直到双腿发酸,不能见,听一听她们的快乐,也能得到一丝慰藉。
林母熟睡之后,林艾叫来护工,这几天一直在医院,日夜陪着母亲,刚刚钟朗打电话,说来接她,在母亲面前,她支支吾吾地遮掩过去。
站在医院门口的右侧等待着,阳光刺目,她抬起头,仰望那一片湛蓝的天空,心里一片纯净,终于温暖了,风任性地吹着,她压下被吹乱的刘海。
一辆轿车停在她的前方,当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是梁仕昭。
他犹豫地走到她身边,打量着她,“你要去哪?”
林艾以为那晚已经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她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淡淡地向后一退。
不一会儿,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车,直直地向那边走去,梁仕昭叫她,“林艾……等等……”
林艾停下脚步,一脸坦然,“梁市长,该说的,我已经我说清了,我请求你不要再来了,我和我妈妈只想安静的生活。”
梁仕昭瑟瑟地苦笑,嘴角微张,刚要说什么。
又是一阵风卷过,她额头的发又被风吹起来,轻轻地漂浮着,额角的那道伤痕,就这样落入了他的眼,他抿着唇,心脏一紧,那块疤痕是他起手留下的,此刻疼痛的不只是他的心,还有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