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影响到了,光辉竟也跟着慌乱起来,眼神闪烁,额上渗出汗水,但是,嘴上却不住地安慰他:“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告诉我!”梓高恳切地看着光辉,眼睛里开始闪泪花。
光辉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冷静下来,面沉似水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沉默了良久,终于,同情心作祟一样,声音低沉地说:“那天,孝琳从你病房跑出去的时候,因为哭得太伤心,所以……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话还没说完,梓高就像诈尸一样,猛地从床上跳到地上。但是,因为起身太突然,脑袋一阵眩晕,又重重地趴伏在病床上。吓得光辉脸色都白了,冲过来,对着他一阵数落:“简直是胡闹,你要是再有个闪失,我忙得过来吗?——你乖乖地呆在这里,配合护士小姐的工作,让大家少操点心!”
在光辉的斥责声中,梓高的脸色渐渐变得灰暗,宛若积聚着暴风骤雨的夏日乌云一样阴沉难看。
发觉自己话说重了的光辉赶紧调整语气,“安慰”他说:“你要听话,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带你去c病区201房间看她。不要心急,反正一时半会儿她也醒不了……”
“什么!”听他这么说,梓高更是心急如焚,“我要去看她!”
“不行!”光辉声色俱厉地警告道,“你要是再乱来的话,别怪哥对你不客气,我马上通知医生把你捆在床上!”
梓高一脸愁怨地看着光辉,半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奈地说:“您说的对,就算我去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那就按照哥的吩咐做吧,我、我改天再去看她。”
“这样才乖。”光辉松了口气,再次跟他道别,“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改天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好。”梓高顺从地点点头。
结果,光辉前脚刚离开病房,梓高便偷偷溜出病房。硬是不顾他人异样的眼神,一路休息了好几次,喘着粗气,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c病区。
轻轻推开201室的门,一眼看到被绷带包扎地面目全非的“孝琳”,梓高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几乎失去生命体征的她,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
凄惨的哭声立刻招惹来了大群看热闹的病人和陪护家属,就在大家窃窃私语、指手画脚之际,突然,人墙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冲击开来,被迫打开一道豁口,一个拎着暖壶的彪形大汉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拧眉瞪目、气势汹汹地冲进门里,对着梓高厉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抱着我媳妇哭得这么凄惨!”
“你、你媳妇?”梓高完全蒙了,刹不住闸的眼泪兀自顺着脸颊簌簌地往下落。
看着他那眼泪汪汪的多情样子,男子的气更大了,眼睛瞪得像是快要兜不住眼珠子一样,吼道:“是呀!我媳妇!你是谁!”
正在梓高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适时响起,总算替他解了围:“梓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话音未落,曹老师走进门来,对大汉连连致歉:“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家孩子,他生病了。走错病房,给您添麻烦了。”
大汉疑惑地看了看梓高,那嫌弃的表情似乎在说:生病了?是精神病吧!
虽然他满心不悦,想要发泄怨气,但顾忌着梓高那风一吹就倒的孱弱模样,还是强压怒火,瓮声瓮气地说:“算了,快出去。”
听到这话,曹老师赶紧拉着梓高出门,一边走,一边心疼地说:“你这孩子,身体还没康复,怎么可以到处乱跑,我先送你回病房吧。”
“不用了,曹老师。我、我是来找孝琳的。”梓高有些难为情地说。
一提到“孝琳”的名字,曹老师不禁一怔,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眼圈微微泛红,转过脸去,似乎不想让梓高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梓高清清楚楚听到了她的叹息声:“唉,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梓高实在不知道当下该说点什么才好:是和盘托出光辉告知自己的“真相”,让曹老师不必因为顾忌而对自己有所隐瞒,还是好言相劝,表露心声,抚慰一下这位母亲受伤的心灵,让自己能够名正言顺地接近孝琳,加入到照顾她的行列之中。——左思右想,好像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不自觉地垂下头颅,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学生将要受到老师的惩处一样,静静地等待着……
然而,曹老师并没有责备他,而是默默拭干了泪水,慈爱地对他说:“好吧,孝琳在202室。进门的时候轻一点儿,她还没醒。”
梓高沉痛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那你去看吧,我要去护士站一趟。”曹老师不忘叮嘱他,“待会儿我送你回病房,别一个人到处乱跑。”
梓高乖乖地答应着,轻手轻脚地走进隔壁病房。脑袋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孝琳安静地仰卧在洁白的病床上,脸色红润、呼吸均匀,如同睡着了一样安详。
一看到她的样子,梓高忍不住握住那只露在被单外面的小手,抽泣了起来:“对不起,你为我做了那多事情,我不该对你发火……是我的错,请原谅我……拜托你,快点醒过来……”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九十一章 好事多磨
梓高伏在病床边上,对着沉睡的孝琳做出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嘴上发自肺腑地诉说着歉意,同时,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二人相遇相识的一幕幕往事:从阅览室到舞蹈系,从申家到医院。那些点点滴滴,之前,就像散落在记忆角落中、已经蒙上尘土的珍珠一样。而此刻,却自动地聚拢起来,逐渐串联成璀璨夺目的珠宝项链,在他的脑海中熠熠生辉。
仿若暗夜得灯,他的心智顿时明朗,恍然大悟,却又有些不敢置信、不太能够接受地呆住了。回想之前的种种,嘴角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一声叹息过后,再看眼前憔悴的她——初见时,那个性格开朗、活泼可爱、脸上总是洋溢着阳光般笑容的女孩——竟然变成了这副凄惨模样,自己实在探讨其咎。愧疚的心情如同一把烈火烧得他肝胆疼痛,一时间,神魂俱乱,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述自己此刻的情意,泪水喷涌而出,却丝毫不能消减内心的苦痛。
他正哭得昏天黑地之时,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够了……王子不是该用吻把公主唤醒吗?”
梓高一个激灵,抬眼看去:不知何时,孝琳已然醒来,正眯着眼睛瞅向自己,苍白的脸上隐约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想到刚刚所说的、所表流出来的一切都被她听到、看到了,霎时觉得像被剥光了遮羞的衣服、任人看个通透一样,血液瞬间逆流,心中那把火顺势转移到了脸上。眼泪恰似沾在热锅上的水滴,在这宁静的病房里,都能够听到它们蒸发时发出的细微声音。他慌乱地松开了握住姑娘小手的大手,红着脸垂下头去。
看到他那难为情的忸怩样子,孝琳真是哭笑不得。——其实,睡梦中,她朦朦胧胧感到有人进门,当时就已经警醒过来。不过,以为是医生查房之类的事情,并没有太在意。等到梓高来到床边,痛哭流涕地道歉之时,她才暗暗吃惊。
因为只是扭伤了脚,外加额头擦伤而已,本来打算在家里休养几天算了。也不知道光辉少爷是小心谨慎、反应过激,还是小题大做、别有用心,坚持要她住院,还热情体贴地准备好了免费病房,让护士小姐“好好照顾”她。结果,被那笑眯眯的护士把脑袋包得像阿拉伯人一样,脖子短时间无法适应这种沉重,只好天天躺在床上,让枕头分担一部分负担。
住院前,明明跟大家商量好了,不告诉梓高她受伤的事情。这会儿,不知道哪一位透露了风声,让他拖着病体跑来这里。本想立刻起身说自己没事,然后赶他走的。但是听到那情真意切的话语,便又心生杂念,多了嘲弄他的私心。于是,孝琳继续假装昏迷不醒,一面暗中埋怨那个出卖自己的大嘴巴,一面蛮受用地听着他声泪俱下的“忏悔”。心说:哼,你还知道有“对不起”这三个字存在呀,以为你睡得太久,把所知的礼貌用语都自动清除、暗中销毁了呢。
开始的时候,她是抱着玩笑的心情,想要看他的好戏,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不过见他时而抽泣,时而低语,时而发呆,时而傻笑,后来,越说越伤心,干脆像个受委屈的小姑娘一样,嘤嘤地哭起来没完,就开始担心他。生怕他收不住,万一哭得背过气去,到那时候,还要劳师动众地运送他回去,害得爸爸妈妈和阿姨他们伤心操心。这才决定说话,打断他哭泣的“兴致”。
“喂,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孝琳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病人”,不解地问他,“还有,为什么把鼻涕擦到我手上?”
梓高本来就已经觉得颜面扫地,窘迫到家,被她这么一问,心里更是不舒服至极。避而不答,反问她:“你到底是在昏迷,还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