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玻璃隔绝的气息一涌而出。
这是什么玻璃……丑门海艰难地想,这感觉简直就像是挂在冥府的大门上荡秋千……
仅仅是刚降下一点缝隙,附近的空气骤变,几乎凝固起来。随着玻璃降下去大半,她感觉有一股味道像在自己身上压了一层土,又压上一层,一点一点把人挤到地里去。
对方似乎对自己有着极强的恶意。
为什么?不,不是考虑原因的时候。怎么办?难道今天吃不成大饼了?她在心底低低哀叹了一下,直觉告诉自己不可妄动,还是要先观察一下。
凭以往的经验,丑门海清楚,就算自己再累也不能再像被人抽了筋一般软软地靠在邮筒上了。借自己的感官,这种恶意有可能把邮筒压扁。到时候邮筒毁了,这人又开车跑了,谁解释得清楚?(这人该不会就准备这么对付我吧?她想。)她微微翕动鼻翼,不甘不愿地直起身来,尽力显得自然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道路,一边掏出手机看着,一边偷偷用反光观察对方的动作。
丑门海僵住。就那样背对着跑车立在路边,重新哼起了刚才的歌,百无聊赖般地玩起了游戏。邮筒旁边有巴士的停车点,在这里等车再正常不过了。她看到,自从这人把车停下来手机就失去了信号,要是装作打电话就太假了。
她想,只要对方有什么动作,能看出就是针对自己而来的,我就放弃买大饼,往回家的方向走,锁起门来画个大阵躲上一阵子,反正厨房里还有曲奇、大米、鸡蛋和杯面,再好吃的印度大饼也赶不上平静的生活重要。
随着思考,她运起神念仔细去闻,那一种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却有无比熟悉的味道几乎是扑面而来。怎么说呢,可以算是一种臭味,却吸引着她去辨别。
越好奇,越想闻,也便越恶臭难当。
那股腥臭开始越过鼻腔,直钻心底。她想,如果用太平洋把这个味道稀释了,大概有一部分是血腥味,一部分是精神上的恶意。剩下的,暂时分辨不出来。
那人除了散发味道,倒也没有动作。
她略为松了口气。大王花也很臭,也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大王花逮起来吧?也许这人有健忘症,今天出门前反复喷了四十遍香水,还有不是同一个牌子的?
丑门海脑子里天马行空,反倒为这人开脱起来。
有那么一刻,在丑门海对着手机屏幕看得都些走神的时候,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子,蓦然间向背后仰起头,把脸倒着反折了过来,下巴朝天,梳理整齐的头发桀骜不驯地散落下来,五官的位置全部扭曲,对自己发出了一个恶意与玩味混杂的心惊笑容。
啊啊啊,出现了!
传说中的……倒瓜子脸!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定睛再去看,那人只是在抽烟而已。
男人抽完了那支烟,就把开车走了。从头至尾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可是丑门海就是觉得自己在被用评估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
她想,听说这个车可以敞篷,万幸刚才那人没那么做……也许这是他仅剩的保守了吧。
到底是什么味道呢?伴随着极为强烈的恶欲与贪婪的气息。
死了很久的人绝不是这种味道,更不可能有野心,而且……那味道比这个好闻多了。秦始皇汉高祖,和这人一比就像是喷了高级香水。
目送着车子驶远,她越想越反胃,不想再做停留,用平时难以达到的行走速度去了那家餐馆。进门时她还不忘了看一眼表:破纪录了!她对自己说。丑门海稍稍舒服了一点,颇感欣慰地对自己说。
刚刚高兴完,一抬头看到店里的钟表,发现表在刚才已经停了。不过她想想也是,经过刚才的事,时间和空间的秩序都不会是正常的。
“一点值得安慰的事都没有啊……”她沮丧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吃个饼这么难吗
第三章吃个饼这么难吗
丑门海几乎每天都光顾的这家印度餐馆规模不大,装修得很简单,名字更是简单,就叫“印度菜”。她记得,本来这家店规模比现在还小,自打她住在附近,这家店慢慢又添置了桌椅,她深知这一桌一椅都有自己的消费投入。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手底下除了正式的职员,还有几个印度留学生打工。
一见到丑门海,他立刻热情地迎上去,用纯正的卷舌音英语给予真挚的问候——在他心里,丑门海算是最好的顾客了,有礼貌,小费给也得足,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印度人自己都没来这么勤的!
坐在一张餐桌旁等外卖,喘匀了气息,又喝了一口服务生端上来的加了小块青柠的冰水,丑门海的心境慢慢平复下来,仔细考虑刚才的事。
刚才自己关心则乱,其实自己的不安并不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出现而出现的;相反地,那个人已经走了,不安定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如果那件事只是个引子的话,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吗?
是了,刚才那人一定有着很强的手腕和很高的地位,如果存心想找自己的麻烦,定然早已下手。也许那些最像是有恶意的举动,反而是无心之举。自己执着于那个人的来历,会不会因此忽视其它的危机?
她心头一凛,发现事情也许不那么简单,连忙从钱包里翻出三个二十五美分的硬币,把思绪排空,开始起卦。
虽说外圆内方的铜钱起卦最有效力——正如有句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古铜钱是外圆内方的形状,象征着天圆而地方,上面通常有皇帝的年号,象征人主帝王之气。另一方面,古钱流通通常都在百年以上,年份久远的东西相对“灵气”也足。
像这样的古钱,丑门海有很多套。只是过去几年里,丑门海一直殚精竭虑地围着陈灵打转,那人是个正经八百的优秀学生,学生会干部什么的,尽管常设想自己如何一统江山,却最恨她这样装神弄鬼,骗人钱财,所以她深知自己在他面前绝对不能显露出一丁半点相关的事物,这次来美国竟是连个罗经也没曾带着,经常会转向。
铜钱占操作起来其实非常简单,难也只难在解卦。三背为九,二背一正为八,一背二正为七,三正为六。其中七、九画为阳爻,六、八画为阴爻
她先后掷了六次,又用指尖蘸了冰水在桌子上画卦。
坤上坎下,地水之师,凶。
她皱着眉头擦掉了卦象的一部分,变完了动爻,竟还是同样的解。
“血浪滔天,暗流汹涌。进之为凶,退之亦凶。以德感之,恐生怨隙。一人当关,镇压千军。”丑门海喃喃地把自己的解卦念了几遍,怔怔地看了桌面半天,直到水痕都干了。
“竟然是征战之象……一年未卜,竟然出了天马出群之卦,以寡伏众之象,我现在只想安静地吃个饼,难道今天真要出什么事情来扰乱它吗?”
印度老板看着丑门海拿着硬币忙活了半天,又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一脸不安地念叨着什么,很好奇地凑过来问她:“朋友,你这是在干什么?”
丑门海勉强笑了笑,把硬币收起来:“这是一种占卜,我今天得到的结果是不祥的,因为硬币的排列告诉我今天我要打一场胜仗。”
那老板闻言好奇地问:“既然是胜仗,为什么会是不祥呢?”
丑门海轻轻叹了口气:“战争是王之道,却不是人之道,哀鸿遍野求个成王败寇。不管胜败,都是不祥。我有预感,厄运马上要降临了。”
老板自然不信,但还是为了她的话拍了拍丑门海的肩膀:“听你这番话,你真是个很善良的人。”
丑门海被老板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我有一个朋友更善良,或者说是很好欺负,我叫他受气包。他本可以过非常好的生活,却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屈就在一所中学教书。”
没过几分钟,厄运果然降临了。
就在丑门海和老板聊天的功夫,一个服务生走过来说:“对不起,烤箱好像坏了,我这就去去仓库取备用的,您能再等一个半小时吗?”
老板举起拇指夸到:“中国的占卜,真神奇!”
丑门海默默留下两条宽泪。
……
回去的路上,丑门海抱着热腾腾的“南”,发现天色已晚。自己居住的地方很僻静,冷清得可以听到自己走路的声音,她忧伤地盘算着今天要用什么味道的咖喱配面包,思绪飘得很远,脚下不停,不经然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啊,对不起!”
她一边道歉,一边抬头看去,自己撞上的是一个明显保镖打扮的男人,很健壮,筋肉狰狞,好像一堵墙,身边还站着几个同样装束的人。
“太好了,”她暗想,“不是我开小差的错,他们把路都堵了,我怎么走路都会撞上去的。”
其中一个有发言权的人走上前来,做了一个请留步的手势,用生硬的汉语说:“请和我们走一趟,我们的老板找你有事情。”
丑门海感到很不可思议,一个小小的印度餐馆竟然还雇这么多保镖?
“怎么了?难道是看我来买了一年大饼所以要给我办会员卡吗?有多少折扣?今天的钱退我吗?”她举起手里的大饼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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