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忠王一党皆惶惶恐恐,唯恐此次被牵连进去。
北静王府
水溶一身五爪座龙蟒袍,斜靠在檀木雕花大椅上。手上拿着扇子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听着手下的人汇报着。
一个青衣小厮摸样的人跪在地上,道:“王爷,如今皇上已经在宫内彻查,这可如何是好?奴才只怕……”
水溶笑道:“你担心什么,左右还有老千岁呢?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虽是得了先皇传位,却不要忘了,老千岁才是正宫太子,皇室正统。”
青衣小厮道:“只是此次倒是白费了那些许心思。”
水溶冷笑道:“倒也没白费,当日若不是这厮发现了郡主下落,那贾府之人担心事情败落了,也不会下了狠手。王爷和王妃为了郡主之事,伤心不已,此次也是下了心思的。若是那老太婆死了,就让这厮也伤心难过一次。”
“那贾府也是不着调的,怎么就这般下了手了,郡主下嫁到他府上已是极大地恩宠了。竟然敢……”
“砰。”水溶一扇子狠狠的敲到桌上。
青衣小厮吓得趴在地上。偷偷抬头之时,只见自家王爷脸色发青,双手发抖。
“那些人……迟早,本王会……”水溶咬牙切齿道。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事,郡主与自己早已结为夫妻,哪里会便宜了那府上的人,还让她被那父子二人糟蹋。
“可是他们四大家族根连着根,王子腾又手握重兵,只怕不是那般容易。”
水溶冷笑道:“自有人会代为收拾他们的。”
连续半个月来,黛玉都衣不解带的照顾在肖容榻前,肖容却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太医们的神色也越发的慌张起来。
肖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这些人在榻前捣鼓,又看着大家着急的神色。也许,等这个身体真正消逝的那一天,自己就可以回去了,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便宜儿子、皇后儿媳妇,还有林黛玉,所有的人,都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皇后为了照顾肖容,连日来也不穿正装,只穿着常服,轻挽发丝,就如平常人家的儿媳一般照料着自家婆婆。看着床上的肖容越发的虚弱下去,心急如焚。
亲手给肖容净身、洁面,又擦了手脚,方才唤太医入内诊脉。
太医隔着帘子在肖容伸出的手臂上搭上一层薄纱,待细细的诊断后,眉头越皱越紧。
皇后忙道:“可是有什么异常?”
太医忙跪伏着身子道:“皇后娘娘恕罪,微臣等已经尽力了,可是太后娘娘的毒蔓延的太快了,臣等实在无法……”
“住嘴!”皇后怒道:“若是治不好母后,你们该知道如何下场的。”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太医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林黛玉闻言,早已惊的瘫倒在床前,看着床上脸色发青的肖容,慢慢陷入了绝望。难道连最后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都要离开自己了吗?
“皇上驾到。”外面小太监突然喊道。
皇后忙擦干了眼泪,挥手让太医退下,方才往外殿走去。
皇帝进来的时候,依然是一身上朝时的龙袍,九龙冠顶还未摘下,显然来的非常紧急。
“皇后,母后如何了?”皇帝一见到皇后,便急忙问道。
皇后迟疑了一下,方道:“太医说……毒液一直在蔓延。”
“一群庸医!”
皇帝走入疾步走入内殿中,众随从宫人只得静候宫外。
床上躺着的,是自己的母后,为自己受了无数苦难,保护自己在夺嫡战争中活下来,并登上皇位的娘亲。如今她本该颐养天年,过最好的生活,做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可是却因为自己,连人生这最后一点时光都要失去,皇帝只觉得自己枉为人子。天下人皆称道自己事母至孝,为天下孝子之典范,却不知母慈方有子孝。现在看来,自己才是这天下间最不孝之人了。
“砰。”只见皇帝重重的跪在肖容床前,语带哽咽道:“母后……你一定要醒来,儿子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您不是想去江南吗?等您身子好了,儿子亲自领着您去看江南风光。带上安平妹妹和皇后,一起坐龙舟沿河直下。每年都去一次,好不好?”
皇后跟着跪在皇帝身边,紧紧的握着皇帝的手掌,夫妻二人互相支撑。
肖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便宜儿子,还有儿媳妇,只觉得这老太太真是太幸福了,有这么好的儿子儿媳,如果自己走了,是不是老太后就能回到这个身子中了呢?
“回不去了……”一个声音在肖容耳边响起,幽幽的,吓得肖容一个瑟缩。
肖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门帘处,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对帝后。这人的脸和床上躺着的人脸一模一样。
“你……你是太后?”肖容惊的磕磕巴巴道。
那人转过头来,对着肖容笑着点了点头。
肖容向那人影飘去,待至那人面前,方问道:“你是要回去了吗?”这样也好,自己始终不是本尊,总比不得那亲娘的。“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心酸。
太后摇了摇头,道:“不,哀家只是来看皇儿最后一眼。他是哀家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如今他身边有了这般爱护他的妻子,哀家也放心了。”说完又转头看着皇帝和皇后,“哀家这一生为了活着,做了太多太多的恶事了,肖容,你我命格相通,也只有你能代替哀家继续守护着皇儿,守护着这个皇朝。”
肖容叹了口气,道:“可是如今我也快走了……”
太后笑道:“不会的,你既然来了,便不会这般离开。肖容,答应哀家,日后要好好保护皇儿,好好守护着他所爱的人。”
肖容郑重点头道:“好,如果我会继续留下来,一定会办到的。”
太后点了点头,又静静的看了看皇帝,才叹了口气,“哀家该走了。”人影慢慢的往门外飘去,越来越淡。
肖容忙追了过去,“喂,你别走这么快啊,喂……”
“肖容,别忘记答应过哀家的话。”
待追到殿外的时候,肖容已经看不到太后的身影了。
天上的太阳毒辣辣的,照的肖容身上一阵刺痛。
第二十一章
一个月白锦袍的墨发男子拿着一条染血的帕子细细的用银针挑了一下,便将银针放入火中考着,待银针泛着金色的光后,终于挑起了唇角,“按照你的描述,太后娘娘中的应该是碧血。此毒无色无味,一般的试毒之物无法试出此毒。”
陈墨阳皱了皱眉,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郁色。“阿朗,你这几天找到解毒的办法了吗?”
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起一根根银针,细细的擦拭干净,然后一一排放整齐。“放心吧,那些人到底顾忌了一些,毒量不大。”
陈墨阳面色转喜,“就知道没有什么毒能难倒大名鼎鼎的神医秦朗。”
秦朗手下一顿,俊逸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陈墨阳自觉失言,郑重道:“对不起……”
秦朗笑道:“无事。”
二人一时无话。
秦朗收拾好了东西,方道:“等这一味药配好了,便可以入宫去给太后解毒了。”
翌日午时,长乐宫内静悄悄的,连平日里守在长乐宫的太医都被撤了出来。皇帝领着皇后在侧殿静静的等着消息。连黛玉都离开了肖容的榻前,只因为有一个人能救母后,而那个人唯一的要求,便是有一个安静的环境。
日头慢慢从东边转向了西边。皇帝心急道:“墨阳,秦朗当真能治好太后吗?”
陈墨阳肯定道:“启禀皇上,秦朗师从天徐子神医,是神医唯一的衣钵传人。他既然说能治好,就决计能治好。”
皇帝点了点头,随即揉了揉眉心,坐在红木雕龙软椅上。皇后静静的走过去,伸手替皇帝揉了揉太阳穴,下手温柔适度,慢慢的,皇帝便显出了轻松的神色。
陈墨阳本着非礼勿视的宗旨,转过眼神,目不斜视的看着殿外。只可惜,偏偏看到殿门口的消瘦的背影。她……在拜天?
她真的很奇怪……一时脆弱的如琉璃一般哭泣,一时又能顶门立户。如今自己的亲近之人危在旦夕,她也能坚强的守候在一旁。似乎与娘亲对自己提过的那些世家女子不一样,甚至和其他人都不一样。陈墨阳心里忍不住便想知道,这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到底还会展现出多少不同的面貌。
林黛玉并没有陈墨阳这么多的心思,她只是一心一意的祈求上天,一定不要再带走自己身边的人了,如果硬要带走,便带走自己吧,不要再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先是弟弟、娘亲、爹爹,现在又是母后,难道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善终吗?
“老天爷,若真的要让我受苦,便让我一个人受吧,莫要再牵连他人了,林黛玉求求您了。”
陈墨阳乃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自然能听到黛玉的祈求声,心道:“这傻女子,若求老天爷真的有用,世间上岂不是再无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