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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兄妹]我只害怕我爱你 (沈南乔)


  以沫最后还是赴了她的约会。
  几个月不见,美莎胖了很多,小腹隆了起来。她见以沫盯着她的肚子看,毫不讳言地承认自己怀孕了。
  她坦白地承认,她对江宁一见钟情,一直想拿她当接近江宁的跳板。那段录音是她发给江宁的,目的就是借江宁的报复心理,勾引他上床,结果她成功了。
  以沫表情淡淡的,嘴角含着丝讥诮然的笑。和辜徐行相处久了,她的某些神情越发像他。
  美莎被她笑得胆怯,色厉内荏地说:“我本来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可是那天从酒吧回来,我听你做梦都不停地喊你哥哥,我就知道你和你哥哥的感情不寻常,你根本不爱江宁!”
  顿了顿,她又说,“可是我爱他!你知道么,为了他,我可以和投资人连喝二十杯酒,喝得连胆汁都吐出来,可你为他做过什么?所以,你不配拥有他!”
  以沫冷冷看着她,暗想,原来这世间的强盗都这么振振有词么?原来抢劫犯最后都还能站在上帝的视角上俯瞰别人,替别人的感情妄下论断么?这个世界,真是黑白颠倒了。
  她的呼吸急促了一下,几乎忍不住甩她一耳光的冲动。她居然气得笑了,手臂微微地哆嗦着。
  两个旧友各怀心思地对坐了很久,以沫始终对她无话可说。
  感觉到她无声的愤怒,美莎有了些愧疚,艰难地说:“你——不要恨我。其实,你和江宁并不适合。这样不挺好的吗?你和你哥哥又有了发展的机会,也许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成全。”
  以沫实在听不下去,抽出一张钱压在了杯子下,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她不想告诉她,每个女人在失去一段旧恋情后,都会有重获幸福的一天,这是必然规律,不靠谁无耻的成全。
  她一点儿都不恨她,从这里走出去之后,她会彻底忘了她。
  
  *
  
  “十一”那天,以沫接到江宁的电话。他约她见一面。
  数月前,以沫以为这天会是她和他的新开始,没想到却是他们的结束。
  星巴克的咖啡在困倦的午后泛着浓烈的香气。江宁默然不语,搅拌着咖啡。
  以沫逆着逆着细碎的阳光打量他,不过数月不见,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他的嘴角依然挂着与生俱来的笑意,但此刻看来,却像是道苦涩的纹路。
  “我要和美莎结婚了。”良久,他放下咖啡勺,勺子与杯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将以沫延展的思想拉了回来。
  “我知道。恭喜你。”她垂着眼帘,语气平静客套。
  “我从没想过要娶她,但是她怀孕了……”江宁抚了抚额头,有些语无伦次,“我想要娶的女人不是她那样的……可是,如果不是你,是谁还有什么重要的?我根本不相信任何女人!”
  以沫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麻木已久的心滞了一下。
  他的声音有些异样:“说真的,以前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辜徐行。他抢走了陶陶,我就要抢走他最在意的人。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早在陶陶出现前,我就爱上你了。以沫,如果现在我告诉你,我爱你,比你我想象的还要爱你,是不是太迟了?”
  以沫木然点了点头。她一早就知道他爱她,甚至早于他自己的觉悟。而她对他的爱,也并非他所想的那样浅。只是现在说这个,未免真的太迟了。
  他絮絮回忆有关爱着她的所有细节,他告诉她,从那年她站在讲台上代表优生演讲时,他就爱上她了。那时候的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脊背挺直,表情里有种温柔的骄傲,那天的阳光落在她的白色衬衣上,明亮得像个不真实的梦境。
  在他低沉的声线里,她想起的却是那天的他,那天的他,又何尝不是灿如千阳?
  两人像朋友那般追忆了很多往事,直到太阳西斜。
  七年的感情,若桩桩件件述来,是可以做一生的谈资的,他们却要在短短几个小时候里做完清算。
  以沫惘然想,再美好的感情又怎样?以这样的结尾收场,就像彼此做了一场美梦,醒来后才发现唯一留下的不过是恶心讽刺的涎水。
  末了,以沫借口去了趟卫生间。她漠然放着水,僵立在镜子前,最后重重揩去眼角的泪水。
  等她回来时,在拐角处看见他坐在桌前发愣。他的头颈微微垂着,垂出伤感的弧度。
  良久,他轻轻端起她喝过的那杯咖啡,静默看了一会儿,然后一口一口地将余下的冷咖啡喝下。
  他放下咖啡杯,将一个白色信封压在了杯子下,招来侍应生买了单,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她回到座位上,打开那个白色信封,一张过了塑的老照片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张她的半身照,像是隔了很远偷拍的,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她抱膝坐在一片草地上,目光温柔地眺望远方。
  她的眼睛微微跳了一下,很久才想起那是初二春游时,他偷拍下来的。那日的情形再度浮现在她眼前,她遥望着独居一隅的辜徐行,众星拱月下的江宁却不知何时偷拍下了她的照片。
  她久久矗立原地,感觉一层厚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灰烬在自己眼前扑簌簌地落下。
  
第二十一章(2)
  那个“十一”翻过去后,连月来压在以沫心口的那块巨石亦随之落下了。
  闲极无事的她迷恋上了园艺。辜徐行二楼的阳光房里种着很多名贵花草,却因疏于打理,都露出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于是她向辜徐行要来阳光房的钥匙,每天都忙着给花松土、浇水,用大剪刀修剪掉玫瑰、兰草或者其他盆栽的枝叶。在这看似简单,其实极需耐心的工作里,以沫慢慢学会了修剪人生的智慧:她开始正视自己的一无所有,换个角度来看,她曾经承受的痛苦,不过是因为修剪去了一些错误的“虬枝”,继而可以更加轻便地生活。
  意识到这些后,她去理发店削短一头芜杂的长发,出街买了很多色彩鲜亮、富有青春气息的衣服。她不再沉迷那些晦涩伤感的文艺片,而是学着吸收生活中的正面能量:看积极励志的电影,阅读好书、锻炼身体、学习一些新的知识。
  最后,她向辜徐行请求了一份新的工作。
  辜徐行公私分明地就她的学历和工作经验,给了她一份月薪三千的助理工作。
  以沫很知足,虽然只有三千的薪水,但是福利是住总裁家的房子,修剪总裁家的花,还能享受总裁的套餐,夫复何求呢?
  辜徐行默默观察了她很久,确定她已经振作起来,而非人格分裂后,提出让以沫去看看辜振捷。
  以沫沉吟良久,还是答应了。
  元旦那天,以沫起得很早,她站在穿衣镜前,时而把头发扎起来,时而又放下,时而做时尚装扮,时而做朴素模样,她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形象面对辜伯伯。
  等到她再见到辜振捷时,出门前的犹豫、不安全消失了。七年未见,辜振捷已经显出了些老态,他的鬓角发了白,虽矍铄健康,行动间却有了些老年人所表现的迟钝。也许同他早夕相处的家人并不能发现他的老态,可是以沫一眼就发现了时间对他的摧折。
  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就像看到骤然苍老的父亲一般。
  辜振捷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终于肯回家了”。
  他拉着以沫的手,往饭厅里带,笑眯眯地说:“去看看王嫂给你做了什么。”
  就像她还是个小孩子一样。
  以沫人还没走进饭厅,远远就听见王嫂在厨房里大声问:“是以沫回来了?”
  话音刚落,王嫂急匆匆地端着一个小蒸笼出来了,她被冒着白气的小蒸笼烫得不行,手忙脚乱地把它放在餐桌上,一边捏耳朵,一边笑着往上迎:“你闻闻看,猜得到是什么吗?”
  以沫连忙上前查看她的手,见只是轻微烫红了,这才放下心来,笑吟吟地说:“是小肉卷吗?”
  “可不!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昨天晚上就发了面,给你准备上了。”
  辜振捷朗声大笑,指着王嫂说:“你啊你!越老越懒!我上个月就念叨让你蒸一屉,你装聋作哑地应付过去了。看来,我还要沾以沫的光,才能吃上一顿了!”
  王嫂不接他的话茬,望着辜徐行说:“下面还蒸着一屉大闸蟹,一会儿管你饱!”
  听到“大闸蟹”三个字,辜徐行和以沫心中微微一动,不约而同地朝彼此看去,目光相触的瞬间,以沫心跳滞了滞,忙移开视线。
  辜振捷像是不满辜徐行多日才回来一趟,故意冷着他,拉着以沫落座,絮絮问了很多她这些年来的经历遭际。以沫并不隐瞒,将自己的一些心路历程娓娓道来。
  听完,他有些嗔怪又有些心疼地说:“果然还是受罪了吧?不受罪不知道回来!”
  虽是嗔怪的话,听在以沫耳朵里却很暖。
  俩人其乐融融地说了很多话,等到最后一道菜上桌,以沫终于忍不住问:“徐阿姨呢?”
  “这个点,她肯定还在折腾那张脸,不到饭上桌,她是不会来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穿着一身丝绸睡袍的徐曼懒洋洋地走了进来:“你一天不说我坏话就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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