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墨曦微微皱眉,轻声道:“这个局的代价就是把你自己也搭进去。”
“为了这个结局,我利用了很多人,也害了很多人,那些人应得的报应,也是我的报应。”苗天行转过头对她笑了笑,“想和命运斗争,必须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那些人贪得无厌,他们的罪不需要你來背负。死去的无辜不会生还,就算你选择死,也不过是逃避责任,只有活着才能赎罪。”慕容墨曦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能说出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你真的是长大了。”苗天行的眼中说不出的讥诮,“这样好听的谎言脱口而出,我几乎都要相信了。”
慕容墨曦静静地看着他,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脸上那令人心痛的绝望让她的心蓦地一沉,淡笑道:“人么,总是会长大的。尤其是被骗的时候多了,就学会防备,学会不再相信,等你什么都不信的时候,也就学会骗人了。”
苗天行听了她的话,眼底的讥诮和冰冷变成了两簇毫无温度的黑色火焰,“你说得沒错。”
慕容墨曦的视线在他苍白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慢慢地说道:“就像你曾经说过的,你的手是干净的,从技术层面上讲,你并沒有杀人,任何人都无法审判你,能够审判你的,只有你自己……当然,也只有你自己,能够让你获得真正的解脱。”
“我不是慕容笙,沒有他那么坚强,我现在最想的,就是好好的睡上一觉。”他转过头,不再看慕容墨曦,“我不想做沈墨熙,但我來源于他,我的记忆是属于他的……我之所以活下來的唯一理由已经沒有了,现在,我只想踏踏实实的闭上眼睛,获得应有的安宁和平静。”
“你就这么离开,对得起你自己吗?”慕容墨曦轻声问道,好像是早就料到他无声的回答,沒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要说起來,我爸比你可惨多了,他要是跟你一样,早就成了灰儿了,哪能享受现在的美好生活!人的命运虽然是注定的,也不是一点都不能改,就算你无法改变开始和结局,至少能改变一下中间的过程,让自己好过一些……”
“我已经决定了,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苗天行再次开口时,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耐,仿佛被她的话说得有些动摇,眼神都染上了一抹焦躁。
“我沒想过让你改变主意,不过我想做的事,你也阻止不了。”慕容墨曦瞬间散发出的王霸之气让她怎么看怎么像慕容笙,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下去!”
苗天行一怔,屏息了片刻,放声大笑,笑声震动了慕容墨曦的耳膜,在阴暗的房间中回荡。
“很可笑吗?”她淡淡的一句话,那令人刺痛的笑声在最后一个字结束后骤然停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苗天行冰冷的声音蕴含着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期待,“你有什么权利对我说这样的话?你有这个能耐吗?活下去?当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摆在你的面前之后,在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之后,你还对我说要我活下去?”
“你以为我是自以为是的圣母,企图拯救你那黑暗不堪的心灵?”慕容墨曦也哈哈大笑,像是说出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她猛地站起來,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领,“苗天行,你不是沈墨熙,我也不是我的母亲,我沒有她悲天悯人的情怀,就算那个人是你也一样!”
苗天行沒有任何反抗,任凭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领,“同样的事,你已经做过了。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知道我唯一的解脱是什么,却还要让我继续在这个地狱里受尽折磨,无法解脱……”
松开手掌的力道,慕容墨曦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伸手将他抱住。苗天行的周身沙发着强烈的抗拒,她却怎么都不放手,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自心底蔓延开來,几乎让她疼出声,她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冰冷的泪珠顺着眼眶滑落。
“求求你,不要这么轻易的为自己写下结局……哪怕是为了我。”她哽咽地呢喃道。
闻言,苗天行停止了反抗,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拥住,轻声问道:“为什么?”
慕容墨曦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她了解他所背负的已经融入他骨血的罪与罚,那份沉重与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即便是她,也无法坦然面对。然而,要是让她看着他选择终结自己,她一样做不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让你死,我要你好好的活着,在我眼前……”她执拗地说着,眼泪从眼角滴落,“而且,你的心里还有希望,你知道我会來,所以才在这里等我。虽然你已经给自己判处了极刑,但是潜意识里还保存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因为我之前对你说,活下去,所以……”
这正是她來这里的目的,只要他的心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她就有把握把他从鬼门关前拉回來,因为他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这一局已经完了,所有的过往都会成为过去,只要你想,我们可以有一个崭新的未來。”她的声音像是轻柔的低唱,在他的耳边幽幽回荡,“我们回家,好吗?”
等待的时间好像持续了几个世纪,苗天行终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我们回家。”
慕容墨曦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抬起略带疲惫的眼眸,朝着他微微一笑。
楼下,慕容笙和顾晚晴都已经來了,來接他们的孩子回家。
远处,暗红色的曙光缓缓扩张在暗色的天际。
新的一天即将到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倩女幽魂
每个医院都有一段鬼故事,法医室也不例外。
事实上,公安大楼十四层的法医室,从建成到现在,几乎是生人止步的禁地。
不是每个刑警都是无神论者,就像新來的实习刑警戚望,來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点香供菩萨,驱一驱着扑面而來的阴气。
他的这一行为引得慕容墨曦一阵好笑,立刻不怀好意的拉着表弟,阴森森的讲述十四层曾经发生过的诡异事件,惊得戚望捂着耳朵,大喊:“姐姐饶命!”
慕容墨曦一身雪白的大褂,看起來斯文秀美,颇有精英气质,五年的磨砺让她已经成为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法医,她破过无数大案要案,但在戚望看來,简直就是一个变态杀手……
“就你这样的,晚上还要去凶宅蹲守?”慕容墨曦坐在解剖台上,翘起个二郎腿,手里拿着未婚夫苗天行亲手做的蛋卷,一边往嘴里放,咯吱咯吱的响,一边讽刺戚望。
这里说的凶宅,就是朝内大街八十五号,据说民国的时候是一个军阀的私宅,当年那位军阀的大太太知道丈夫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外室,就找上门來,把那个妾室整治了一顿,那妾室当天晚上就在屋子里上吊自杀了,从那时候起,那房子里就总是出现奇怪的事情。
解放之后,这栋房子成了大学教师的家属院,那位姨太太当时吊死的房子里,也搬进了人。本來一开始好好的,可是沒几年“运动”开始了,黑五类出身的年轻教授受到了残酷的折磨,精神崩溃之下,一条裤腰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几天之后,当人们闻到一股恶臭不得不踹开房门的时候,教授的尸体已经长出了尸斑,眼睛瞪得凸了出來,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着窗外他亲手栽种的槐树。
后來,运动结束了,这间房子却一直“闹腾”,沒有人敢住进去,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又有一户人家搬进,结果住了沒几天,就被吓了出來,而这家人,就是顾晚晴姨父同事一家。
“说起來,那间房子还真挺邪门的,我妈跟我说,那地方只要是小孩子一进去就大哭,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可大人们看了半天,都沒看到什么东西。后來都说那屋子不干净,也就沒有人在住了,连那周围都沒什么人去,之后就沒出什么事情。”
戚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但对魑魅魍魉有着本能的恐惧。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有一大半要归咎于他妈陆翊羽的教育失败。
陆翊羽是一位牛人,在调任学校当教授前曾破获了无数案件,尤其以凶杀灵异案居多,她工作繁忙,偶尔想表现一下母爱,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一回,她看到同事的孩子哭闹不休,同事很温柔的给孩子讲童话故事,孩子不闹了,安心睡觉,觉得学会了一招,回家如法炮制。
戚望不是慕容墨曦,对这类故事有着孩子天生的恐惧,于是,连着半个月听“鬼故事”入睡的戚望,很聪明的学会了装睡,让陆翊羽悉心准备的恐怖小剧场停止了播音。
同样是被鬼故事吓唬大的孩子,慕容墨曦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当时遇到苗天行的时候,眼皮子都沒带眨一下的,后來成天和尸体打交道,别说怕鬼了,就是鬼也害怕她,要是那只鬼沒长眼睛找上她,那纯粹是给自己添堵,因为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抓一只鬼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