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一次打电话给她,怒气冲冲地在电话里咆哮,他问她,你抛弃我就是为了和程寒在一起吧?他还问她,舒姝,你的真心在哪里?
她听后笑了,她道,我的真心,何不等你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再问?他挂了她的电话,至此,他没有再找过她。
程寒问她:“你为什么不给他一次回头的机会,就算宣判一个人死刑也总得让人忏悔吧?”
舒姝说:“因为人的记忆不能像擦黑板一样抹去,那个苦苦哀求顾亦城回来的舒姝,在那个清晨同孩子一起已经死了,太过卑微的爱还是藏在心里的好,真捧在手里会缺氧而死。”
出院后,舒姝主动提出搬回机械厂的老房子里去住,唐钰和她争执时从楼上摔了下去,人虽然没事,额头却被撞出了条口子,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她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唐家。罗琳也没有挽留,她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每个月月初会给她汇生活费。舒姝没有拒绝,在现实面前,自尊有时候很渺小,这一刻,舒姝发现自己连埋怨罗琳的资格都没了,诚然,罗琳不曾给过她关爱,但她确实养活了自己,不管怎么说她并没有让她流落街头,从责任的角度来讲,他其实尽到了一个母亲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而关爱属于道德范畴,没有确切标准。
舒姝回了机械厂的老房子,很长一段时间内,当她听见雨水敲打着玻璃的声音,就像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她梦见自己躺在血泊中,罗琳拿着刀去剖她的肚子,她忍不住尖叫,将自己缩成一团,周围全是黑暗,她看不见一点光芒。
她只能逃,赤着脚在江边的阶梯上发疯似的奔跑,风吹过她的脸,长长的头发散开来,唯独吹不散她心里的恐惧。夜晚的江边风特别的大,风声灌入耳朵像是婴儿的哭声,一声又一声。
像是在说: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我……
又像是在说,来陪我吧,跳下来吧,跳下来吧……
然后,她跳下去,感觉被什么牵绊了一下,黑暗卷走了她,她以为她死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刺骨的寒冷将她唤醒,一只流浪狗正叼着她的衣领费力往上拖,见她醒了忙去舔她的手,这条狗舒姝认得,她喂过几次,每次见到她都会摇尾巴,原来她往下跳的瞬间,这只流浪狗冲上来咬住了她的衣服,她跌在了江堤的台阶上。
她就这样,死不了,又活了下来。
但是忧郁症和强迫症严重影响了她的生活,她不得不休学。
罗琳给她的生活费平常开销刚刚好,若遇上生病这样的突发事件便显得十分拮据。舒姝有她的骄傲,她可以接受罗琳每月给生活费的方式,可是让她开口找罗琳要钱,她做不到。她翻出了一本存折,那是外婆当年塞给她的,顾家对她失聪的补偿金。
她笑着对程寒说:“你看,这一次真的是两清了。”
舒姝休学那段时间,程寒每周都来看她。
有次,程寒在她面前将苹果切开来,笑着对她道:“你看是星星,舒姝,许个愿吧。”
舒姝没有许愿,因为他已经没有愿望了。舒姝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当年自己坚持喜欢程寒,不为顾亦城的热情所打动,结局是不是会好一些?可世上毕竟没有如果,她结成冰的心,再也无法爱上谁。
程寒陪她去江边看日落,银杏树依旧静静地站在江边,树干上的沟壑犹如老人脸上的皱纹,刻满岁月的风霜,落光了叶子的枝条无声地伸向天空,树枝想与叶子朝暮相伴,地老天荒,舒姝为那飘落的树叶感到悲凉。
她指着树枝对程寒说:“你听见了树枝的哭声吗?”
程寒望着她道:“舒姝,你别这样,树枝没有哭,等明年开春就又长出绿芽了。”
舒姝问道:“那你会离开吗?”
程寒道:“我不离开。”
来年春暖花开之时,银杏树果然长出了新的枝叶。舒姝忽然明白,四季变换,自然界万古不变的定律总是一如既往的演绎着离殇,她何必学那黛玉去葬花,她要葬的不是花,是过去。
舒姝流产后的第二年,顾家举家移民去了英国,小娜追着舒涵去了澳洲。再后来,罗琳在扞卫婚姻的保卫战中输得很惨。罗琳想要走唐钰的抚养权,可唐钰不愿跟着她。离婚后,罗琳找到舒姝,问舒姝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去加拿大。舒姝觉得罗琳一夜之间苍老十岁,她没有跟着罗琳去加拿大,她问罗琳,我父亲还在吗?罗琳走前给了她一个纸袋子,里面有舒姝想要的信息。
舒姝曾将在脑海里勾勒过自己的父亲的模样。看着泛黄的老照片,她 就是原来她像父亲,难怪罗琳不喜欢她。照片上的人,她觉得面熟,一查互联网,对方的官职让她望而却步。再三思量后,她还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礼貌地问舒姝:“我父亲出去了,请问你是?”舒姝说,“我等会儿再打过来吧。”匆匆挂了电话。那之后,她没有再打过去,将纸袋子锁在了抽屉里。
舒姝去了江边,看着太阳在江对岸慢慢沉下去,云层由金色变得灰暗,江边的风很大,刮得脸发痛,可是她不在乎,她终于能够淡然自如地走过九十九级阶梯,不掉一滴眼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内心终于宽阔不再有恨,如果说原谅是一种风格,那么宽容是一种风度,它最终让灵魂得以重生,洗涤受伤的身心。
六年后,当顾亦城毫无预警地再次出现,当他偷偷跟在她身后,当他一次次站在江边望着那颗银杏树发呆,当他把剩下那些飞机模型放在银杏树下,舒姝能做的也不过是视若无睹。
这么多年,舒姝很少想起过去的事,以及那个意外长在子宫外的孩子。她不知道顾亦城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只是月色中,他的背影看起来分外孤独。他是来缅怀过去?追忆往事?她不得而知。
六年了,七十多个月,两千个日日夜夜,她偶尔会想,如今她还剩下些什么呢?生命里的所有都是负增长,做着减法一般不断地失去,再失去。她想要简单的生活,一刻的安宁,一刻的温暖,可是一刻过后,她终于知道了曲终人散的寂寞,生活于她不过是又打回了原形,而人生又有多少事经得起丢失?
这条江水,这可银杏树,承载了太多的回忆,也见证了太多的不堪回首。她不曾恨过他吗?当然不是。只是在那什么都还懵懵懂懂的青葱岁月,他们爱得太早,轻易付出了承诺,却等不到结果……
第十四章 遥远的等待
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带来吵闹,很多事情,我们可以感动,却不能流泪,因为一旦放任自己的感情,怕会让自己泣不成声。
舒姝想顾亦城一定很忙,因为自从那次谈话过后,他已经消失了半个月,当然,他很可能已经回了英国。
生命中少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舒姝觉得自己的生活变的规律起来,研究生的课本来就不多,她的盛会一直很有规律,无非就是上课,吃饭,看书,睡觉。她隔天便去一次代课中心,晚上回寝室听听音乐,看看电影,或者和龚倩八卦一下。
龚倩最近被家里逼着四处相亲,搞笑事件可谓层出不穷。这天她突发奇想,居然说要带上舒姝一块去见相亲男。
舒姝可受不了她这创意,笑道:“我们两个坐一块让男方挑选,亏你想的出来。再说,我对结婚没兴趣。”
“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吗?你不结婚哪里来的小孩?”
“想要小孩,不一定非得结婚吧?”
龚倩觉得自己鼻梁上的镜框滑了一下,她扶了扶眼镜道:“看不出来,你那么潮啊。”
舒姝笑笑,她喜欢小孩,因为孩子的笑容是最清澈的,让她想起了微笑的天使。但她很难有小孩了,她身体本来就差,宫外孕手术割掉她一半的输卵管,医生告诉她以后就算怀上也很容易流产。她不想再去恋爱,她想过了三十岁,或者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便去领养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孩,她给她梳好看的辫子,买漂亮的衣服,晚上睡觉的时候给她讲桐华故事,陪着她一起成长,然后她一天天老去。
周末,龚倩原本要去相亲,但是大姨妈来了,肚子疼的不行,于是她将相亲这个光荣任务推给了舒姝。舒姝自然是不肯,忙道:“你不能去,直接放他鸽子得了,干吗要我去?”
“这可是个海归”
“如今出国不是啥稀奇事。”
“这人是我师母介绍的,你说我能缺席吗?我肚子都疼成这样了,你让我爬着去啊?”
“那你就打电话推迟相亲。”
“会有故意推脱的嫌疑。”她拉着舒姝的手哀号道,“师母不能得罪啊,你也知道枕头风多厉害了,我的毕业课题会被零分的。舒姝,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替你去可以,但穿帮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你等会儿说话大声点,吃东西狼吞虎咽,最好是发出些声音,然后挖挖鼻孔,反正就是不让对方看上你就行。”
舒姝还是第一次来东湖这样的会所吃饭,金碧辉煌的装潢让她有点眼花缭乱。
站在门口,舒姝就开始后悔,觉得自己也许该去翻翻黄历,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龚倩这么无厘头的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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