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他把手机递给面前这位他们院长亲口叮嘱他的惹不起的人,立即低头开始开单子:“先打退烧针,我这边马上安排床位。血常规可以等到患者到病房后由护士过去做……”他先说了几句,见身边的人一点回应也没有,目光却不曾错开半分,一直扎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这样的安排那个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正在写单子的手又不敢轻易停下来,冷汗终于从他的额角顺着鬓边滑了下来。
等他把单子写完了,赵嘉瑞的视线如利剑一般扫视着他完成的单子,觉得还算满意,这才重新戴上平日里那副温和的面具,客气地说道:“麻烦你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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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什么样的梦境?该如何去形容?
过去的点点滴滴仿佛一下子全都浓缩在了这个梦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却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强迫季菲菲正视那些她总是在逃避的过去。
大片无垠的枫树在金黄的阳光温柔的抚摸下,露出红彤彤的脸蛋趴在枝头渴望回家般看着大地,一阵秋风轻轻掠过,带落几片红叶投入泥土敞开的怀抱里。季菲菲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那层层覆盖红叶的大地伸向目所能及处,从路的尽头正向她走来一个人。红叶不停地在那个人的身后随风落下,阳光也开始缓缓偏西,季菲菲安静地等在原地,自然地好似已经这样等过那人无数遍。
又过了一阵子,原本金色的阳光转成亮丽的红,在晚霞铺满天地的一刻,季菲菲终于看清了走到近处的那个人。身形挺拔的男子俊秀的五官在光影的变幻中显得尤为突出,明亮的眼眸里有的是融融的情谊,宛若浓稠的蜂蜜,怎样都化不开。低醇略带磁性的声音从男子一张一闭的双唇间弹奏而出:“菲菲,我们结婚吧……”
突然场景的画面像是一张用旧的桌布被人大力扯走,季菲菲又看到在墨尔本曾经的家里,绝望的自己正在歇斯底里地将手边能够砸碎的东西统统丢到高歌的脚边。她发了疯一样,控制不了自己双手的动作,眼前仿佛被蒙上了厚重的帘幕,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和光亮,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煎烤,一层层灼烧的痛楚和酸涩翻江倒海般地漫延至全身。在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里,高歌双手握拳,身子僵硬地在原地瑟瑟发抖,一双眼睛血丝满布,悲伤地嘶喊:“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这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后退几步,跌坐在沙发上。房间一时静了下来,可以听到乌鸦掠过窗外树木发出的‘呱呱’声。
两个人就这样默然地互相瞪视着对方,爱极也……恨极。真相总是伤人的,如果能够再次选择,季菲菲宁愿自己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宁愿高歌永远隐瞒自己。风掀起窗边的窗帘,掀起她脚边一纸薄薄的报告,上面赫然写着Eretile Dfuntin。
场景再次转换,墨尔本繁华的街头,各色肤色的行人匆匆走过。高歌站在街头注视着季菲菲,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充斥着说不出的伤心和不得不放弃的痛苦。他红着眼眶,把季菲菲圈在怀里,无声的轻叹,像之前每次临出门前对季菲菲的嘱咐,声音低沉而又温柔:“菲菲,你是我活到现在唯一亏欠的人。对不起。”
最后的最后,季菲菲忍着胸口那阵阵的撕痛,彷徨无措地看着高歌转身,一步一步地将落寞的身影融入人群之中,随着如织的人流消散在远方。她的心在那一刻被高歌带走了,胸腔那处失去了跳动的感觉。她听见自己虚弱地喃喃自语像是对自己,更像是对高歌说:“高歌,再见。”
再见,我曾经的爱人。季菲菲扯断了她对高歌最后的期待,整个人抽痛得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可终是无可奈何。
人生的路不会因为离开某个人而不存在,她需要继续走下去。五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尽管到了尽头,季菲菲学着放弃,但这放弃实在太难,难到曾让她几乎崩溃。然而,一次又一次身体出现的状况总在不间断地提醒季菲菲,她还活着,无论是为了谁,或是为了她自己,都要珍惜,都要活好。
季菲菲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率先映入双目的是一片雪白。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微微转动眼珠,视线移向窗边,如金色水光的阳光正撞开窗扇上玻璃,穿梭于这方空间里,蜿蜒而来,把一切空虚都充满起来。季菲菲转动因刚醒来而略有干涩的眼珠,看到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被灿烂颜色包裹,她那因梦而变得阴沉起来的心情忽而放晴,有多久没有如此静静地待在一隅晒着暖阳,任时间滴答着流过耳畔?
她想要抬起手臂,采一抹温暖入怀,却发现手臂上又凉又麻,手背处还有细微的刺痛。这才想起自己所能记得的最后的片段是坐在赵嘉瑞的车里,准备去医院。
那,这里是医院吧?
糟糕,这都几点了?看不见自己的父母该着急了吧?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门在这个时候被轻轻地推开,赵嘉瑞拎着个塑料碗走了进来。
“你还在打点滴,再等一会儿就好了。”赵嘉瑞看季菲菲想要坐起来,忙放下手里的塑料碗,一手摁在季菲菲的肩头,防止她乱动,一手摇高病床,让季菲菲不必自己使力便能随着病床升高而坐起来。
“几……”嘶哑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季菲菲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问道,“几点了?”
“早上九点。你睡了不到五个小时,还想睡吗?”赵嘉瑞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回答道。
“我的手机呢?我要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她看了看病床旁的铁架子,那上面挂着药水袋还有不到五分之一,确实快挂完了。
“我怕你现在还在睡觉,你爸妈发现你不在着急,半个小时前帮你打过了。”赵嘉瑞把放在椅子上的季菲菲的手袋递给了她,转身拿起一次性的杯子准备去接点温水。
“你怎么能够擅自拿我的手机打电话呢?”季菲菲感到自己的耐心一次次地被赵嘉瑞挑战着,从最初的抱她上医院,到如今不经她同意动她的手机,这种想要防范却无从下手的无力感让她深恶痛绝。
“你自己的手机你不知道?”赵嘉瑞看到季菲菲再次朝他亮出小小獠牙的时候,忍不住弯起唇角,笑了起来,“有上锁密码的。我怎么知道你的密码?当然是用我自己的手机打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的?”季菲菲侧头想了想,接受了赵嘉瑞的说法,确实自己手机的密码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出国那天的日期,多少年都习惯用这个密码。知道这个密码的人,也只有高歌而已。
其实知道季菲菲家里电话号码这点小事,对赵嘉瑞来讲,实在不难。但一向低调惯了的他并不想借此炫耀什么,随便找了个说辞:“上次我拿你手机存号码时,无意间看见,记下来的。”
殊不知赵嘉瑞这么说,不仅没有低调下来,反而让他腹黑的形象在季菲菲的心里更加‘光辉’起来。她想了想,又问:“我爸妈说什么了?你不会把我生病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吧?”
“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生病的事,就跟他们说我们去郊外踏青,所以要起早,晚上按时回去,让他们别担心。这么说他们不会怀疑,反正今天是周末。”赵嘉瑞想起手机里季妈妈的热情劲儿,想必自己在季家父母那里留下了个不错的印象。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那他们就没问我去哪儿了啊?”季菲菲不太相信地问道。
“没问啊。”当然没问了,季妈妈光顾着盘问赵嘉瑞个人情况了。不过这事儿赵嘉瑞可不打算跟季菲菲说,省得季菲菲炸毛。
尽管有些疑惑,但是看到赵嘉瑞笃定的神情,季菲菲只能乐观地选择相信他的说辞。若是她知道季妈妈早已做好把她打包卖了的打算,估计她会觉得还不如老老实实告诉她爸妈自己在生病呢。
忽然,季菲菲喉咙发痒,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她捂着抽痛的胸口自言自语道:“是不是真的得癌了?怎么胸口总是闷痛闷痛地喘不上气?”
“得了。”赵嘉瑞真是服了季菲菲,从来没听说哪个人没事儿自己咒自己的。他对季菲菲的话很是不满,瞪了她一眼,手臂横过她的肩头,让她的后背和床之间腾出一些空隙,方便他另一手伸过去一下一下地帮她顺气。
只是这样一来,虽说两人之间还保有一些空间,靠得不算太近,但从某些角度看上去,就像是赵嘉瑞正环抱住季菲菲似的。季菲菲扬起因咳嗽而潮红的脸,被赵嘉瑞这说不上暧昧,却过份亲昵的姿势弄得神情很是窘迫。她手上插着针头,双手没办法去推赵嘉瑞,只能偏过头不去看他,想来他觉得无趣了便会放过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Eretile Dfuntin。。。
想知道的妹子们自己去查百度或是谷歌吧。。。
千万不要打我。。。呜呜呜。。。
提示:如果仔细看文的姑娘会发现这件事在他们结婚之初是被高歌隐藏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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