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可没恶心到为了那些江湖人上妆才出门,”少年不满抵抗白圭就要扑来的水粉,“我顶多上点唇脂!如此而已!”
看到平时总浅笑惑人的难测少年变了脸色,白圭乐不可支。
“好好好,那就擦唇脂就好。”
当白圭像百狐所描述,以少年额前发丝覆去英气浓眉,放上额饰与有长发效果的长布发饰,再于唇上轻点唇红,还真的发现,这无懈可击的少年真成了个娇艳少女,几可乱真。
“真像雌雄同体,”她大笑,却也不忘抱怨:“真不公平,不管哪个性别,都让人着迷。”
百狐却对这样的赞叹感到不满。
“谁跟你雌雄同体!”少年口气不佳,有了怒气:“老子是公的,说话给我小心一点!”
一整晚,白圭都和那善变少年玩乐打闹。
有舞姬环绕起舞助兴,有乐姬轻拨琴弦,还有个无微不至艳丽完美的少年相陪,白圭不禁温温酒水一杯接一杯。
也许她早有预感,那信誓旦旦要挤掉其他男子、成为她入幕之宾的男孩,总有一天会这样来到她眼前,以风采熠熠着迷蛊惑她,以温温嗓音使她心麻。
百狐一直都让人过目难忘,恰似让人无从抵御的心魔。
不知道何时,白圭终于断线人偶一般醉倒,晕呼呼有如上了远洋小船,世界摇摆,等她再次苏醒,已在私密独间厢房,在放下帷幕的大床上。
颈边有少年牙唇蠢动,湿热舌尖与浅浅牙印在白圭颈上蔓延,温温手掌更早已滑入她衣衫。
白圭蹙眉,早知道这家伙有此企图,却没想到会祭出她最爱的青楼美姬转移注意力,还真以为这家伙是要陪她酊酩大醉、逗她开心呢!
无奈,伸手掐住那家伙脖颈,就要推开,却见百狐浅浅一笑。
白圭很快知道这美若罂粟的少年在笑什么。
因为早在她醒之前,少年游移的手就在她身上撩拨出点点火花,萌芽欲望。
“你……”
白圭舌头打结,下意识要躲,却被少年缱绻含住双唇,阖眼带笑辗转亲吻。
“如果事到如今你还想舍弃我,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少年温声道。
*****
隔日白圭头痛欲裂转醒,却迟迟不肯张开眼。因为她有预感百狐已经醒了,而且还摆好了姿势等她张眼欣赏。
“姊姊──”少年果然自己凑过来蹭人逼她睁眼。
白圭双目空洞睁眼:“你人格分裂的问题真的很严重,百狐。”
被说有病,百狐却笑眯了眼:“可妳就喜欢这样的我,不是吗?”
白圭翻白眼。
少年浅笑吟吟,侧卧俯身看她,却有越来越接近的趋势,白圭看着,到少年整张脸都要贴上来了才终于莞尔,抬头给了百狐个早安吻。
百狐很是满意,笑得像靥足的狐,毛蓬大尾甩呀甩,表达其满足。
正觉得这样的百狐很是可爱,白圭却被少年一把抱住,暧昧乱蹭。
“知道吗?白圭,几个月身边没男人,昨晚妳果然敏感的很可爱。”
知道这混蛋在说昨晚,白圭面无表情,迅雷不及掩耳给了少年一记“直脖掌”──猛力上推人下巴,进而达到使人闪脖子痛不欲生的经典招数。
“白圭,妳……”
看来这次力道很足,真的很痛模样,因为百狐连装可怜叫姊姊都忘了,只是瞠目以古怪、下巴高抬的角度僵硬看她,明显闪了脖子。
“真的相隔多年了,我老忘记你这一手……”百狐试图扯出微笑,却笑中带泪。
白圭则绕过百狐,从容起身伸懒腰。
看来到下午前,这家伙都会歪着脖子,且没什么心力纠缠她。
一直到正午前,百狐都泪眼婆娑捂着脖子,试图以美色博取同情,白圭受不了艳色攻势,终于给予同情,用筷子喂这不方便低头的美少年吃东西。
她喂早餐喂中餐也喂甜点,可是百狐依旧泪眼迷蒙。
“你一定是故意的,姊姊,”少年凄惨嚼着口中塔香茄块,泪光氤氲:“你喂我的,都是我讨厌的食物!”
又送了一筷茄子到百狐嘴里,白圭歪头,甜美笑了。
“你明知我爱看你脸色大变模样,”安抚般,她香了少年油腻双唇一个,眯眼带笑温柔道:“谁叫你平时八方吹不动,好像被人踩了尾巴都能继续假笑一样。”
百狐也笑了。
“被人踩了尾巴我当然会继续假笑,会一边笑一边送那人上西天啊,姊姊,你不是都知道?”托腮,少年忽然收起烂漫模样,换上蛊惑笑意,问;“再说,你不是也很喜欢我假笑的样子?白圭你说过看我笑着整人,很大快人心。”
“那是针对敌对的虚伪武人,不是全天下活物,好吗?”白圭翻白眼:“拜托稍微收敛下你那无差别的攻击倾向。”
在青楼私人厢房里,两人拉拉杂杂聊了好久,才终于在傍晚步出青楼,前往市集。
两人连面都懒得蒙,相楷懒洋洋离开青楼,漫步到黄昏市集,去逛城里些那稀奇古怪的地摊货。
百狐男装,白圭让人随意半簪起黑发,两人没有昨日那样兴冲冲拉手,但并肩而行的距离虽散漫,却足以让旁人感觉到其不甚靠近却好像容不得他人氛围。
斜阳将他们影子拉长,白圭笑意浅浅,和百狐谈天,谈昨夜某乐姬其特殊的妆容,也聊十年复生后出现的新布料花色,聊得嘴角带笑不亦乐乎。
百狐这家伙就是这样,善变无常让人难以对付,却又能和你像好姊妹般聊姑娘家话题,百狐甚至比白圭自己还懂这些。
其他男子,甚至是深谙人心让人沈溺的闵上轩,都无法做到百狐这点。
从以前开始,百狐与她之间,两人不曾找不到话题。
黄昏市集人群来去,白圭与百狐并肩置身其中,与旅人、牵着孩子的老妇、巡卫等等……一个个擦身而过。
摊子布块上展示的商品被刷上层橘黄,秋末入夜凉意袭来,白圭指尖冰凉。
等着去买糖炒栗子的百狐回来,她垂头看着某中年男子地上所摆的一篓菇类,看的出神。
那明显是那男子从山中亲自朵朵摘来的菇类,有大有小,有白有褐,还沾着薄土,而男子盘腿伛偻着肩,衣着黑黄破烂,望着半空的竹篓发呆,满鬓须胡,脸庞低垂,畏缩山户模样。
她的爹娘,过去也是这个模样。
白圭的爹娘也是山中贫户,穷困、自卑、面黄肌瘦而且需长途跋涉贩卖山蔬,摆摊不一定有人买,还得防官兵前来勒索。
白圭刚懂事就被爹娘卖了,被卖后没几年就能力觉醒,踏上流浪与逃亡之旅。
不知过了多少年,几乎都忘记他们模样,也不知道自己家到底是在哪,记忆被自人口贩子手中逃离流开始,然后被满满填上月沉殿光景。
还兀自发楞,就发现百狐买好了栗子,站到她身边。
“白圭。”一反常态,百狐没了玩世不恭的轻浮,静静看她,目光灼灼:“知道吗?远远看见你站在这里,还是很难相信你回来了,”少年轻声道:“好像在做梦,或者在幻想。”
“是吗?”白圭勾起淡淡笑意:“我也觉得自己在做梦。”
“你不会懂,白圭……”近乎压抑,百狐嘴角带笑却声线轻颤:“你不会懂,对你而言不过是睡了一觉,妳不懂十年何其漫长。”
安静端详百狐失了魂一般神态,白圭心中,无端生出了股不冷不热的漠然。
“那你懂惨死的痛吗?”她轻声反问。
那刻,少年神情仿若被抽去了背脊,甚至不由自主退了半步,面上的笑几乎要挂不住,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川流人群中,两人不知无言相对了多久,百狐才凄惨的,缓缓吐出一句──
“白圭,妳果然都知道。”
而白圭没有感情的,浅浅的笑了。
白圭一直都最疼百狐,疼到打从两人再见,就一直没忍心戳破。
不知是那落魄山户触动了她什么,或者百狐那句你不懂十年何其漫长,碰触了她内心深处怨恨,也想将百狐狠狠刺伤的冲动在白圭胸口膨胀。
“是啊,我都知道,”眼底没了温度,她望向百狐,温柔道:“我知道你们全都不管我,任你们勾结的那些名门用名剑将我刺穿,然后把我扔在那么黑的尖竹陷阱里等死……”
说道最后,白圭声线里也忍不住有了颤意。
她低哑道:“我没有遗弃你们,是你们遗弃了我……”
*下章预告在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由犬宫之主搀扶殿主走上长阶抵达宝座,一直都是月沉殿惯例,象征犬宫与月沉殿首要权力两者同心,也象征殿主的信任与犬宫之主的臣服。
从月沉殿创立以来,没有犬主牵拉着殿主上阶,也没有犬主是被殿主抱着上阶的。
可是丁哲骧与她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