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闳竔面色一寒,正要发作,苏纪软软的童音飘进他耳朵里:“我觉得开车的叔叔人挺好。”
他一怔,脸色缓了缓。
“你呀,知道什么叫坏人什么叫好么?”柳萋萋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子,“你现在还小,不能分辨善恶是非,也分辨不了好人坏人……”
在柳萋萋滔滔不绝的教育当中,苏纪朝车子跑了过去。
“哎,你这孩子……”
苏纪一双手趴着车窗户,问:“什么事?”
“把手伸进来。”
苏纪犹豫。
“放心,不会吃了你。”
只好照做。
手一伸进去,周闳竔就猛的抓住了他的小手,苏纪惶恐一下,想抽回胳膊,周闳竔看了他一眼,眼神威严,“别动。”
呜,这个叔叔好凶。
“疼么?”
手掌上的伤口被人轻吹了一下,苏纪眨巴眨巴眼睛,周闳竔在车里找出消毒水替他擦了一下,又找出个创口贴给他贴上。
嗯,这个叔叔人还是蛮温柔的。
做好这一切,周闳竔这才松开他的手,“下次小心点,别又摔着了。”
“哦。”
“你今年几岁?”
盯着他的一张小脸,周闳竔问。
苏纪低头看着手里的创口贴,“五岁。”
“五岁?”他喃喃自语,“还真巧。”
“什么还真巧?”
“没什么。”
“哦。”
两个人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柳萋萋听不到,有些着急,怕苏纪小嘴乱说,泄了什么秘,到时候苏晚清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苏纪,快过来!”她跺跺脚,冲他喊了一声。
苏纪回头‘噢’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
周闳竔从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小胳膊,苏纪不解的回头,周闳竔一指远处虎视眈眈站着的柳萋萋,问。
“她真是你妈妈?”
眼眸微眯,满是质疑。
苏纪张嘴,正要回答,旁边横插一道声音:“当然是!”
抬头一看,是苏晚清。
“是么?”他不动声色沉了脸。
苏晚清点点头,看了他一眼,他眼神锐利深究,她心里一慌,立刻避开他的视线,冲一旁的秦卫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拉着苏纪转身走了。
秦卫拉开车门上去,打开广播,劲爆的欧美歌声从电波里传出来,他往后一靠,惬意:“咱们走吧。”
周闳竔看他一眼,启动车子离开。
一直到后视镜里那几个人的身影变的看不见,周闳竔才将目光轻移回来,副驾驶位置上的秦卫悠闲的听着歌曲,时不时的跟着轻哼。
“秦大哥,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他沉吟片刻,终是开了口。
秦卫悠闲劲儿不停,“什么事?”
“苏晚清当年一夜之间在A市消失,是你出的手?”
若不是他出手干预,凭当年周家在A市的势力,不可能找不到苏晚清。周父出事那晚,他就让刑安在A市搜寻,几乎是地毯式的搜索,可依旧没人找到她。
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若不是有势力滔天的人帮忙,不可找不着她!
所以周闳竔一直认为,苏晚清的背后有权利极大的帮忙,她以前是在校小警察,他自然而然认为是官场之中人的人在帮她,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秦卫!
进入一个隧道,世界瞬间变暗,他一双眼眸在暗处闪烁光芒:“你为什么要帮她?”
出了隧道,秦卫脸上的悠闲之意已收,他侧头看他,“你想知道原因?”
“是。”
“那你知不知道苏晚清曾死过一次。”
他说的平淡,周闳竔听在耳朵里如惊涛骇浪一样,“你说什么?”
“不然我为什么会救她。”
“怎么……回事?”
将目光放正,秦卫记起六年前那晚上发生的事,他缓缓的说:“那天晚上我开车经过江边的桥上,我看到她站在桥上似乎想往下跳,下画的想去拉她,可是已经来不及,她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
从他问知不知道苏晚清死过一次的时候周闳竔的车速就已经慢慢放缓下来,如今听到这里,他猛的踩下刹车,车轮胎与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声音,听在人耳朵里格外的心慌。
秦卫撇他一眼,继续说:“那桥你知道有多高,跳下去的人都会九死一生,我不能见死不救,跟着下去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呼吸了。”
“那……后来呢?”周闳竔开口,声音干涩。
广播里播放着广告,秦卫伸手调了一个台,“后来当然是一系列的急救措施,可十分钟过去,她依旧没有复苏的迹象。”
周闳竔心里一跳:“那她……”
“后来还是一个围观的人群教的一个老法子,我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按着那老办法试了试,倒也奇怪,或者说她命不该绝,最后还真是吐出一口水,醒了过来。”
秦卫想起当时那位老者,从人群里出来,推开他倒背起苏晚清就在原地跑,跑了将近五分钟,苏晚清果然清醒过来。
醒过来后那老者摸着她的脉搏告诉她:“你怀了孕,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那小孩子着想,别在轻易放弃生命了。”
苏晚清当时的表情秦卫到现在都还记得。
似绝望似希望。
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震撼了当时所有围观的人,一直到她哭的晕过去,秦卫才将她抱起前往医院。
苏晚清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当然得去找周闳竔,可是却找不到他的人。
所有道上有消息的人都在传,周家的当家主人被人暗杀,周家快要完了。
他就想,这件事跟躺在医院里的苏晚清绝逃不了干系。
他就守在医院里,等着她醒过来,可她却一个字都不说,嘴都不愿意张一样,整个人一天到晚像个植物人一样睡在床上。
一直到他威胁她,说要把她送回到周闳竔身边时,她才算有了一点动静。
她当时拉着他的衣袖求他,“别送我回去……别送我回去……”
一直只说这一句话。
他问她为什么,她就语焉不详,说她回去肚子里的孩子会保不住,她也会死,她还不想死,所以求他别送她回去。
秦卫这一生很少发善心,怎么也想不明白,当时就怎么忽然善心大发,果然按照她所说的,将她带到英国安顿下来,这一待,就是六年。
一直到现在。
……
“我救起她,正好那段时间要出国,她祈求我带她出去,便将她一同带了出去。”秦卫忽略掉苏晚清怀孕的事。
周闳竔靠在椅背上,只觉得空气有些稀薄,有些透不过气来,他伸手将车窗降下来,又伸手抽出一只烟,还没点燃,放在鼻端下轻嗅,心里那股闷闷的气息很快被清凉之气所替代。
秦卫脸色一变,伸手抽过他手里烟,放在鼻子下一闻。
“怎么了?”
脸色放缓,秦卫摇头:“没什么。”
将烟还给了他。
周闳竔点燃,放在嘴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这东西虽说不是毒品,可是也少抽。”秦卫递他一眼。
周闳竔心不在焉的点头:“我知道。”
他不好在说什么。
过了良久,周闳竔的声音才又缓缓的响起:“我倒不知道,她还发生过这样的事,若不是你,恐怕她现在早就死了,我也见不着她。”
“她死了不是更好。”秦卫斜睨着他,缓缓一笑,“死了算是罪有应得,一报抵一报。”
周闳竔烟抽的更猛。
“还是说,你不希望她死?”他试探的问。
“怎么可能?!”周闳竔大笑一声,“她杀了我父亲,活着的每一天,我都不会心安理得,她要是……要是死了,我才能睡个好觉,怎么会不希望呢?”他说的有些急,一口烟呛到气管里,他不停的咳嗽起来,“她得死,她要死,她必要付出代价。”
秦卫叹气摇头。
孽缘!
车窗外就有一个酒店,虽然不是五星级,可秦卫并不在意,指指外面:“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休息。”
周闳竔看了一眼,点头。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我去倒个时差,晚上你叫上刑安,我们去聚一聚。”
“好。”
秦卫推开车门下去了,周闳竔的车一直都停在马路边上,很久。
刑安接到周闳竔的电话,那时他正在酒桌之上办公,对方是官场中人,三十岁左右,任职警察局局长,父亲曾是B市市长,刑安卖他父亲的薄面,来跟这个姓杨的喝酒。
“哟,小情人打来的?”此人姓杨名建,一双眯眯小眼。
刑安笑了一笑:“杨局长说的哪里话,是我兄弟。你们先吃着,我出去接个电话。”
“还不好意思了。”
任凭他们打笑,刑安起身径直出去,来到外面才听到周闳竔在电话里说:“秦卫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刑安吃了一惊,好些年没见着这个秦大哥了,没想到这么突然。
“今天。我去机场接的。”
刑安点头:“那晚上我们安排个饭局,好好做东,请秦大哥尽兴尽兴。”
“一切随你安排。”
“行。”
刑安心里将今天的行程安排算了算,整个晚上都没有事,都能抽出时间来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