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玩着盒子,低垂的眼皮掩饰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他抿着嘴,一种浓烈的忧郁气息弥漫在他的周身。当浴室门打开时,他本能地抬起了头,那来不及收回眼底的忧伤刺痛了容华的眼睛。这时的他一点也不像那个不可一世的袁家三少,他脆弱得好像一个孩子,一个找不到心爱的玩具的孩子。
“有事吗?”容华按捺下心中的闷痛,一边说,一边按着头发上的毛巾坐在了床上,打开了床头的灯。
“没事就不能找你?还有,那洗澡水是你自己烧开的?我从来不知道你洗澡需要两个小时,如果不是时不时传出的你那可笑的唱歌声,我还以为你在里面被闷晕了呢!”袁林将手中的盒子放进了西装裤的裤袋里,然后冷眼一瞪,越说越觉得他有道理。
容华也跟着瞪了瞪眼睛,暗暗撇了撇嘴,什么忧郁的气息,屁!刚才我怎么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想法!这小子要是会忧郁,那跟二哥成天傻笑一样是天方夜谭!
“凶什么?又不是我让你等我的!”容华听他嫌弃自己洗澡时间太长,不禁皱着鼻子哼了哼,然后身子往后一放,任由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却不想,这床太软,她一往后仰倒,又太过用力,直接陷了进去。她惊叫一声,想爬起来却找不到受力点,扭在床垫里挣扎了半天。
袁林本还有些气闷,见她这般狼狈,不禁愉悦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还不把我拉起来,这床怎么软成这样?”容华撅起小嘴瞪着上方笑得一脸欠扁的小男人,凶神恶煞地伸出了右手,要他扶她起来。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袁林虽是这样说,却已一边伸出手去拉她了,眼神中的宠溺味道是他自己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的自然流露。他右手拉住她在半空中乱抓的小手,左手穿过了她的脖子后面,刚准备把人这样半抱着拉起来,却被身下的小坏蛋给一施力,一时没注意被她拉了下去,砸在了她的身上。
容华只是想作弄一下袁林,乘机把他也拉到床上去,可哪里想到这家伙竟然想用这个姿势把她抱起来,一时间根本没法逃离,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家伙直愣愣地砸在了她身上。
“啊!痛!痛痛……”容华只觉得身上一重,然后鼻子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痛得发酸,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泪眼朦胧地看清了这坚硬的东西,原来竟是他的胸膛。
袁林本还因为能扑倒容华而高兴,却不想传来了身下人的痛呼,心一揪,慌忙撑开了自己的身体。不过这床实在太软,根本不是席梦思,他这一撑也只是把自己撑离了她的身体,却没能起身。
好容易爬起来,他忙把捂着鼻子喊痛的女孩抱起来搂到怀里头,抓住她放在鼻子的小手想把它移开。可容华正疼得厉害,全身都哆嗦呢,摇着肩膀就是不给他碰。袁林见了没办法,只得软下了声音,低头靠近她搁在自己颈窝里的小脑袋,哄着:“楚楚乖,把手拿开让我看看。”
袁林很少有这样温柔似水的时候,他平时虽也宠着自己,可一般都是种略带无奈的纵容,这时容华乍一听他这般柔和的嗓音,竟然觉得恍惚得不真实起来。她一愣,袁林就乘机拿开了她的小手。
还好,只是有些发红,没有伤到里面。袁林检查了一番,然后松了口气。等他放松下来,却见容华微张着小嘴盯着自己瞧。
“怎么了?还疼?过一会儿就好了,没伤到里面的。要不我给你揉揉?”袁林以为她还难受,忙心疼地又凑近了一点,伸手想去揉揉她的鼻子。
容华眼看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脸低下来,淡金色的头发就快要落在她脸颊上的时候,心口一跳,她慌忙推开了袁林的胸膛。
袁林冷不丁被推了一把,差点没被推到地上去,他稳住身体,皱眉道:“你干什么?”他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向来唯我独尊,骄傲自负,这会儿被容华这样毫不留情地一推,心头冒火,音量就提高了一些。
“我……我……”容华摸了摸心脏,刚才那种猛地一跳的感觉已经没了,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反正就是觉得怪怪的。见袁林不高兴,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襟,然后戳了戳他的胸膛,故意用轻快加埋怨的语调,掩饰了内心的奇怪,说:“都是你不好,没事胸膛这么硬干嘛,我的鼻子好痛啊!”
被这么一埋怨,袁林的态度果然软了下来,也不疑有他,顿时阴转晴,笑着拉过了容华的双肩,抬手用拇指轻轻地揉着她圆润小巧的琼鼻,应道:“好好,是我不好,我给你揉揉。”
搂着她的男人说着话,轻轻柔柔的嗓音,鼻息混合着清淡的味道喷洒在她的脸颊上,伴随着温和的语调,入侵了她的心底。袁林这时候正是从少年变成一个男人的时期,少年的稚气慢慢被他的成熟所覆盖。在这种上下相承的时候,这样一个傲慢的、极其自我的男人却用这样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安慰自己,就好像,自己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
容华暗暗吸口气,强行压下了心头的异样,悄悄用手指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别一时间被这臭小子给迷惑了。可是她哪里拧过自己的大腿啊,这一手下去没轻没重的,疼得她差点忍不住呲牙咧嘴。
虽然及时忍住了这行径,可面部还是扭曲了一把。袁林是谁,当然不可能没看出来。
“怎么了?脸僵成这样?”袁林问。
“没、没什么。”容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总觉得心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奔涌出来,太可怕了,她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后果。
她也不深想,只是轻轻推开了袁林,说:“就是鼻子还有点痛。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想休息了,你也回房睡觉吧。”
袁林当然不相信这个说辞,只是容华避而不谈他也没法,只能皱了皱眉,然后说:“我来,是有事情跟你说。”
“可你刚才不是说没事吗?”容华撇撇嘴,问。
袁林瞪了她一眼,道:“我说的是‘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吗?’,但这不代表我来就的确是没事!蠢货!”
“你干嘛骂我?”容华撅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伸手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
“嘶——你干什么?”袁林疼得差点跳起来,要不是那该死的根深蒂固的贵族礼仪,他一定会这么做!他磨着牙,瞪着笑得贼奸诈的女孩问。
“啊?我就是试一试是不是真的这么疼。”容华捏着下巴点点头,说:“现在知道了,原来这拧一下果真这么疼。”不是她忍不住痛,而是大家都觉得很痛。
袁林一听,眉毛就抖了抖,他恨恨地伸出手将女孩的头发柔软,说:“好了,别发神经了,和你说正事。”
“哦。”容华点点头,却是不敢再随意地往床里趟,她拉开被子小心地挪进了床里,动了动小屁屁,觉得这床虽然太软不好起身,可躺着真的很舒服啊。
“你二十一岁了。”袁林拿过毛巾,做到了容华身边给她擦头发,她的头发还有点湿。
“嗯,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二了。”容华不想袁林给她擦头发,可袁林的动作很强硬,只能默认了这个行为。
二十二岁,这是华夏国女性结婚的法定年龄。袁林知道,这个时间一到,大哥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拉楚楚去办结婚证,而那个家族排位赛一过,楚楚就要和二哥在岛上成亲。
一想到这,袁林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耗下去了。如果容华和这两人结了婚,以她对婚姻的忠诚度,绝对不可能接受他。所以,如果他不能在这期间就搞定她,那么另一个的办法就是阻止她结婚。
“楚楚,你有没有想过,二十一岁的年纪,一般的女孩子连大学都还没有毕业。她们都在享受着清闲的大学时光。”袁林慢慢地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声音再次变得柔和,好像故意要诱惑她一样,“现在你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了,军部的事情也都由二哥接手,南海那边又有大哥在。你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完全可以做个悠闲的女孩,去普通的大学读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交几个普通的朋友,享受一段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算计的青春。”
他的声音低柔和缓,仿如耳语般亲密,充满了诱惑力,容华的耳边都是他这样满是蛊惑的声音,说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在大学里享受最闲适美好的青春,这是三年前她就埋葬了的未来,从她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开始,她就明白自己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生活,这样平淡却都是明媚阳光的青春。
可是现在,袁林却说,她可以有一段这样的青春,她可以如多年前自己想象的一样,去一个普通的大学,选一个喜欢的专业,读四年悠闲的时光。在大学里,她不是军人,不是军部成员,不是佣兵,不是杀手,不是复仇者,她只是楚容华……
“可以吗?”容华慢慢放松了身体,袁林顺势将她搂到了怀中,女孩低着头,双手手指扭来扭去,显得有些不安和不确定,她轻声说:“这样的我,可以吗?我进过军校,当过兵,杀过人,我满手都是鲜血,满眼都是武器,满心都是杀戮。我根本接受不了和陌生人轻松的相处,我戒备着每一个我不放心的人,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有普通的生活,不到一天,我就会被当成怪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