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芪连声道谢。医生和护士收拾东西走出病房,门口被声音吸引过来围观的病人也相继散去。
同福妈妈安慰了好一阵,同福才渐渐平静下来,抽噎着靠在母亲臂弯里:“妈妈,刚才我感觉到了,我真的感觉到了,宝宝他踢我,他在说妈妈别不要我……”
同福妈妈用只有她俩能听懂的喃喃细语安慰着女儿。小娟一直是反对同福留孩子的,看她事到临头又心软反悔了有点气闷:“同福,你别一时冲动把自己一辈子都毁了!你想想孩子的爸爸,想想他那王八蛋样子,你为这么一个人生孩子,以后你天天对着他的孩子,你心里能好受吗?”
同福看向妈妈,问她:“妈妈,爸爸那样对你,你恨他吗?我是他的孩子,你看着我的时候,会想起我是爸爸生的而厌恶我吗?会因此不要我吗?”
同福妈妈摸着她的头说:“傻孩子,你爸爸是谁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妈妈是我,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同福含着眼泪把脸枕在妈妈手臂上:“我也一样。宝宝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不在乎了,以后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最重要的是宝宝的妈妈是我,他爸爸不要他了,妈妈不能再不要他。”
同福妈妈的眼泪滴在她的头发上:“傻囡,你怎么这么傻……只要你决定了,妈妈都支持你。妈妈以前一个人带你,再苦再累,不是也都过来了。你的宝宝至少还有外婆,外婆会帮你一起养大他的。”
小娟听得只能叹气。同福选择了一条异常艰难的路,但那是她自己的决定。小娟希望她像林若漪说的,如果她能再自私再狠心一点就好了。
也许一个女人成为母亲之后,真的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力量。同福一旦做了决定,她立刻变得和她妈妈一样坚毅而强大起来。她从精神到身体都恢复得很快,吃饭、检查、锻炼都格外积极。黄芪送走她的时候,她的脸又圆润起来,面色红润,显得健康而又生机勃勃。
同福在医院又住了两天,医生确定她可以回家休养了。为了保险起见她在小娟宿舍住了一周,才和妈妈一起登上回乡的火车。小娟一个人也不想干了,辞了工作跟她们一起回老家。
火车票是黄芪帮她们买的,硬卧下铺,方便孕妇乘车。同福的肚子已经有点显怀了,她撑着腰站在站台上看向铁轨延伸的远方,像个威风凛凛胸有成竹的大将军。
五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黄芪送她们三人乘上南下回家的火车。短短半个月的经历让她有些唏嘘,但同福母女精神状态都很好,她不忍露出离别担忧的愁绪。
“暑假回不回老家?记得来我们村看我啊,宝宝还要认你当干妈呢。”同福在站台上握着黄芪的手说。
黄芪摸摸她的肚子:“预产期要九月初吧?我不一定赶得上了。不过寒假过年肯定会回去的,到时候再去看你们。”
同福说:“是哦,九月份你就开学了,我得抓紧点。”
黄芪忙说:“呸呸呸,童言无忌,别瞎说,这种事可不能赶时间提前的!”
同福和她妈妈都笑了。和她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黄芪能感觉到她们母女俩都是乐观豁达的人,并没有因为生活的辛苦而变得阴郁偏激。她们不需要她担心。
她站在站台上目送火车远去,惟愿同福未来一帆风顺,做个坚强的母亲,忘记这段阴霾的经历。
回到学校时正值黄昏,教学区的马路上车流滚滚,下课的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的还在讨论课上的难题,有的商量着晚饭去哪个食堂吃,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回想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学校里的生活还是如此简单纯净,没有忧愁,没有烦恼。
VIP章节 50P2 第29章
晚上和小英打电话时说起这事,黄芪感慨:“没想到陈世美的故事经久不衰,过了一千年还在演,找对象真得擦亮眼睛。”
沙周胤说:“我眼睛亮着呢,不会看错。”
黄芪失笑道:“你亮什么亮啊,你又不是女的。”
“你这说法就不对了,现在是新社会,男女平等,女的要小心负心汉,男的也得提防被人始乱终弃。你看咱俩这状况,显然是我得巴紧了你防止被你弃才对。”
始乱终弃,那也得先乱了才行,我都没乱过你怎么终弃……黄城主心里怨念着,咕哝道:“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嗯,小芪,我对你有信心。”他低声说,“不过两个人想要在一起,总会遇到很多困难的,差异越大困难越大,对两个人的考验也越严苛。你说的这两个老乡,就算男的不变心,他们俩的前景也不乐观。”
黄城主不乐意了,故意气哼哼地说:“喂,你不是还要帮着陈世美说话吧?果然男人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天下乌鸦一般黑,哼!”
沙周胤笑道:“什么跟什么呀,这就算要类比往咱俩身上套,也应该你是状元及第春风得意的陈世美,我是苦哈哈的秦香莲吧?我跟你同福妹子比起来,除了不会被搞大肚子当单亲妈妈那么惨,其他也差得不远了。我怎么就成帮陈世美说话了?”
什么搞大肚子,这么暧昧,说得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就搂搂抱抱拉拉小手会搞大肚子吗!黄城主满腹怨念,这话题也让她下意识地想逃避:“别乱类比,咱俩是咱俩,他们是他们,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没有可比性。”
“我是就事论事。听你的描述,这两个人都太年轻太不成熟了,突然面临生活的重大转折和尖锐矛盾,很容易就处理疵了。你说那个姑娘很善良,但善良又不能解决问题。有的时候你想做一个善良的好人,比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难得多,需要更多的勇气和能力。”
这点在同福身上体现得很明显。如果她自私一点狠狠心把孩子打了,休养两个月就什么事都没了;但她心软不舍得打掉孩子,面临的将是一辈子的负担和责任。她不仅需要巨大的勇气来面对未婚单亲妈妈所受的责难,还需要有能力支撑起家庭养大孩子,这是实实在在的压力。未来的困难黄芪都不忍去深想。
想起这些现实的问题就觉得心情沉重,黄芪闷闷地问:“小英,两个身处环境不一样的人想在一起真的那么难吗?我觉得咱们俩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沙周胤说:“如果只是两个人谈谈恋爱,问题当然简单得多。但如果以后……主要是家庭的矛盾。小芪,丁老师他们还不知道咱俩的事吧?”
“嗯,我还没告诉他们,你说我要不要讲呢……”她刚问出口旋即又否定,“算了,我还得念三年书,上学期间又不能怎么样,还是等毕业工作的时候再跟他们说吧。”
“谢谢你,小芪,谢谢你这么体谅我。”他的声音低而沉稳,“三年之后我虽然不敢打包票一定大富大贵多能耐,但肯定会比现在好。”
“那当然了,小英一直很厉害的!三年前你才刚成年走出校门来打工,现在已经是工头了,带百来号人呢!”黄城主说起夫人还是很自豪的,“我也觉得你是潜力股,值得投资。”
他笑着说:“我对自己没什么自信,但我相信你的眼光。”
“少来了!”黄城主最禁不起逗,“你到底在夸谁呢?又往自己脸上贴金!这还叫没什么自信!”
三年确实能做很多事,想想彪叔三年前也只是个工头,和小英现在差不多,人家不是也当上大老板了吗,有自己的公司,工程一个接一个都忙不过来。他三十几岁了还能奋斗出来,小英才二十出头,未来的路宽广着呢,完全没必要因为一时的落魄就下定论。
其实黄城主还有个龌龊的打算。她现在二十二岁,在老家那就是黄金适婚年龄,女孩子最抢手的阶段,爹妈眼光难免抬高;但等她硕士毕业就二十五了,虚岁二十六,到时候就算爹妈仍然不同意,拖个一两年拖成大龄剩女,还愁他们不松口?
小英说的嘛,世上无难事,只要你愿意想办法总能解决,她现在就在想办法解决。不过路子有点歪,自己心里打算着就好,说出来肯定要被他批评。
煲了一会儿电话粥,手机响了,黄芪一看是白露瑶打过来的。她最近一直忙同福的事,都没顾上白露瑶,好久没和她联系了,不知道她那边近况怎么样。
小英也听见了电话铃声:“有人找你?那你先去接吧,我明天晚上再打电话给你。”
“好吧,说好明天打来就一定要打哦。”
挂了电话接起白露瑶的:“喂,瑶瑶。”
白露瑶问:“你最近忙什么呢?给你QQ留言都不回。毕设这么辛苦?”
黄芪说:“毕设倒没啥,正在写论文。一点私事,忙了半个月,我都没空上网。你找我有事啊?”
“那你现在有空了吗?明天上午我论文答辩,你能不能?”
“你们这么早就答辩啦?我还得过两周呢。”
白露瑶说:“我们文科又不用做项目,都答得早。答辩过了我请你吃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