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她缓缓地转过头来,在看见姜子期时,蓦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手边的书掉了下来。
姜子期左思右想都没想到过等在这里的人,会是Anne。他怔在那里,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偌大的客厅里相对而立。
跨过了漫长的时间与距离。
可肩烟可合。在这个从未想过的地方,彼此相对而立。
姜子期还没开始说话,Anne就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然后在他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停住。她死死望着他,“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你。我知道你只是将我当作普通朋友。我也知道你对很多事都不在意。可我在意你,我喜欢你。我记得所有你说过的话。我知道所有你的喜好。这并不是因为我将你当作最好的朋友,而是因为,我爱你。”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是,如果日后你还没有深爱的人,还是对这个世界毫不在意,在你结婚娶妻的时候,能不能考虑我?”
“在对你而言,娶谁都无所谓的时候,能不能,考虑我?”
这一刻,她卑微到了地底里。仰望着他。
这是姜子期从未见过的Anne,平日里的Anne爱玩爱闹,爱开玩笑,却从未如此卑微地站在他的面前,祈求他的注视,祈求他的陪伴。
“Anne,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对你不负责任。你值得更好的人……”
“不!我不需要更好的人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人!我只要陪在你身边,每天能看到你就已经很开心了!”Anne抬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给我我想要的,不可以吗……”
Anne的眼中蓄了许久的泪在说出这一句的时候,终于落了下来。
姜子期看着不忍,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过去。那时一条深蓝色格纹的手帕。Anne伸出手接过去。
她记得,读书那会,有一次,她下楼的时候因为跑得太快,扭伤了脚。她坐在楼梯上,疼得直掉泪。刚好碰见姜子期,他也是递了一条这样子的手帕过来。随后,他背着她去了医务室。姜子期的肩膀很厚实,她在他的背上,开心得几乎要雀跃起来。
那么久远地事情,却好像就在眼前。
姜子期想起方才何可人的话,所谓的幸福,并不是去往更高的更好的地方。他低低地叹气,“就算在我身边,你也未必会幸福呀……”
“我不要幸福。”Anne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我所想要的,仅仅是在你身边。陪你看细水长流,走过这漫长的人生。
“既然难得来了,你在这住几日。我带你四处走走。过几日再回去。”
Anne却蓦地抬起头来,手指还紧紧捏着那手帕。
姜子期也没躲开她的目光,依旧是那副温文模样,“我也喜欢你。但是仅仅止步于此。我不急于结婚。而未来,或者我也会遇上爱的人。”
“我可以等。五年也好,十年也好。我都会等下去,直到你结婚。我试过移情别恋,可是太难了,我做不到。我只能等你。”
姜子期已有动容之色,眼里是温柔的悲伤之意。他唯一的动心是何可人,却也没有一定要与她一起的执念。
“若我到了结婚时,没有深爱的人,你也还是现在的心情的话,我娶你。可以吗?”他低眉,静静看着她,声音很轻,春风似的,吹进耳里。
Anne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指,然后,终于无可抑制地哭出声来。
“这样就够了。谢谢。”
姜子期犹豫着,慢慢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合着节拍一样,温柔的,小心的。
楼下,何可人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手翻看着放在腿上的杂志。Jessica在一边修改设计图,因为肩膀有些酸,她抬起头来,舒展了一下四肢,看了一眼何可人,“昨儿打电话给你,你不是说今天去领证么。”
“迟宇新早上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走了。没去成。”何可人淡淡地回,不起任何波澜的语调。
“什么事都拖不得,拖着拖着可就没影了。”Jessica喝了一口咖啡,又低下头去。
“无所谓。”何可人语气平淡的很,倒还真是一幅无所谓的语气。
Jessica从画稿中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了眉,铅笔在白纸上勾勒出裙子的细节,“你走那几日,迟宇新的人来过我这。差点没将我这店给翻了个底朝天。跟黑手党似的。我当时就琢磨着你也跑不远。你就跟那孙悟空似的,再怎么翻跟斗日行千里,其实连佛祖的手掌心都没蹦跶的出去呢。”
听她这么说,何可人一脸黑线,“你对中国文化了解的很嘛……”
“我对中国的了解,可比对德国的了解都要深刻。”Jessica说着,握着笔的手却停在了那里。总有些往事,生活中随意地一句话一个场景,都能叫你想起来。触及到你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
何可人察觉到她的反常,也没多言。
带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孤身在异国他乡,一待便是十多年。这样的人注定有着不肯愈合的伤口。
不过,没一会Jessica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也不知楼上那两人怎么样了。那小姑娘跟姜家公子倒还算是相配。不过姜家可未必会接受她。”
姜家原先是这清河城里最有势力的,当时真可谓只手遮天,不过这么些年却是没落了。原先他们并没放在眼里的迟宇新,到如今,他们只能望其项背。
也难怪有人会调侃姜家,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不接受又还能怎样。毕竟也是家境良好的孩子。虽说帮不上姜家什么,倒也不至于让姜家颜面扫地。”何可人站起来,将手中的杂志放回到一边的书架上,“这种事,还是得看姜子期。
你说帘外海棠,锦屏鸳鸯;后来庭院春深,咫尺画堂(1)
更新时间:2013-8-2 11:38:37 本章字数:7026
颜面扫地。残璨睵午
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Jessica捏了捏自己的笔,放下来,看着何可人那一张被精细描摹后无懈可击的面容。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完美如雕塑。
“Kerr……”
何可人知道她要说什么,摆了摆手,“实事求是罢了。这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我还不至于如此玻璃心。”
Jessica原本一脸凝重的神色渐渐消散了去,然后一脸明朗地笑起来,“毕竟是被迟家三少护住的人,这说话的底气,可都不一样。”面四看面那。
玩笑的意味。
何可人倒也没再反驳,低眉,慢慢地弯起唇角,露出了浅浅笑意。
何可人忽地想起那一日所看见的短片,心里柔软起来。
似乎心情好了,她看着这世人都觉得分外可亲。
Anne随着姜子期下楼时,大堂内只有前台接待在,已然不见Jessica和何可人的身影。前台见到两人,拿起桌子上的首饰盒,走过来递给Anne,“是何小姐让我交给您的。”
是卡地亚的情侣手镯。
首饰盒里还有一张小小的贺卡:多谢二位照顾,薄礼一份,望收下。
中文,手写字,字体娟秀却干净利落。
姜子期看着,已然理解她的意思,也没拒绝,只对Anne说,“既然说是谢礼,你就收下吧。”
走出Jessica的店时,外面的阳光很强,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神色匆匆,再平常不过的街道,可这背后,又掩藏着多少肮脏呢。
没人知道看似平静的大海之下是怎样的暗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起了风浪,席卷了一切。
何可人约了尹明安吃午饭。Jessica还有事,便没有同她一道,她只身前往。刚到餐厅外呢,何可人便见到了久未谋面的林希。迟宇荣的妻子,因为不问世事,多半都是待在研究所,后来出国留学,所以很少有人见到她。
林希显然也愣了一会,才笑着跟她打招呼,“来吃饭呢?”
“嗯。回来了?”
“是呀。课业都结束了,也该回来了。”林希笑了笑,“倒是你,你不在那段时间宇新车祸,伤还没好得周全呢,就去找你了。这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多敦促敦促他。”
何可人想起迟宇新头上的伤,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车祸。
林希见着她表情不对,多少也猜出了一些。不过,这倒确实是迟宇新的性格。林希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你和迟宇新的事,按理说,我也不该多嘴。毕竟宇新也是铁了心了。但是婚礼这事,还是缓一缓吧。老爷子年纪大了,还有着高血压和心脏病,经不起这么个刺激法子。上一次病发后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
这话,说得于情于理。
何可人对她也并无任何异议,只是,现在听着,却总觉得如鲠在喉。她施施然开口,“我同他说过不必领证办婚礼,但他不依。我做不了他的主。你也看到了,就连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都做不了主。所以,这些话你得同迟宇新说。”
林希提着打包的饭盒,饭盒有些沉,胳膊都开始发酸了。眼前这个女子,有着最无懈可击的笑容,完美的语调,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迟宇新。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林希低低地叹气,“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呢,就是看见了你想来这事,随便这么一提。这会就你和我,我也不瞒你说,我并没觉得迟宇新做的不对。感情这事,冷暖自知么。况且宇新也已经给了他们这么多年的缓冲时间了。只是做人儿女,我也总得顾念着些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