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夏看似柔弱,其实是个很坚强的人,否则也不可能熬到今天。在顾雅静面前,她总是潜静淡然,看不出一点异样,两人都默契的对那件事情缄默不提,可顾雅静时常会看到她一个人独自坐着发呆的样子。
从大学起,她们就是同班同宿舍的好朋友,这么多年来,顾雅静对她很了解。苏浅夏不是懦弱的人,所以她不怕死;而也正是这个原因,她也会好好活下去。
她会挺过来,只是需要疗伤的时间。她的心已经几近死亡,想要让它再鲜活温存起来,必须要靠另一颗滚烫真诚的心,去慢慢捂热。
这几天来,萧厉风和张铖豪都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都被顾雅静拦在了门外。由于顾家特殊的政治性质,顾公馆都是有部队的军人驻守的,萧厉风和张铖豪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和他们叫板。就像顾雅静说的——她要弄垮他们,并不是没有可能。
顾雅静是顾家独女,由于是家中唯一继承人,顾家一直是把她当男孩子在养。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小看多了人心险恶,对男人自是了解深刻。看上去再光鲜正直的男人,背后总有鲜为人知的龌龊不堪。社会本就是脏乱成粥的,真正站在顶端的人,哪个能孑然一身、不沾半点灰?
对于萧厉风和张铖豪,她一直没什么好感。越是成功的男人,往往越是骄傲自负。总是觉得他们的想法永远是对的。
他们一个认定了苏浅夏对他还留有好感,强行吻她;另一个却坚信苏浅夏水性杨花,头也不回地离开。
口口声声说在乎她,可是连自我申辩的机会都不给她。
男人永远是自私的。
张铖豪还是其次,顾雅静却恨透了萧厉风。
两年来,关于萧厉风和苏浅夏的恋情,顾雅静一直是缄默其口的。一来,沈嫣云性子傲,知道萧厉风在她之前有个谈了这么久的女人,自然不会放过苏浅夏;二来,江凌柯和萧厉风关系匪浅,而江凌柯爱苏浅夏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从高一就开始同班,若不是高二出的那件事情,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去部队呆了那么多年。
所以,这两年来,这段爱情一直被刻意隐瞒着。顾雅静心里虽然不爽萧厉风,怨他当年那么对苏浅夏,但沈嫣云和江凌柯毕竟是自己的好朋友,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事情,只会无端添乱,没有半点好处。想着苏浅夏和萧厉风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所以两年来,她也忍了下来。
可是如今,萧厉风分明都已经和沈嫣云订婚了,却回头跑过来强吻苏浅夏,这又算什么?
男人再怎么样,最起码要对自己的女人负责。
顾雅静为此找他认真谈过一次,把萧厉风狠狠骂了一通,可是他却只是闷声喝着酒,什么话都不说。
那晚,顾雅静无意多看了萧厉风小指上的未戒一眼,却意外发现,这枚戒指上的蓝宝石,竟然就是七年前他自己设计的耳钻Angle’s Love!
七年前,萧厉风顶着众多的压力,独自创办了E-Lan珠宝公司,并在那年年底,完成了他的处女作——Angle’s Love。从此以后,萧厉风的名字,响彻全球珠宝界。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款Angle’s Love的起源,是来自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孩。萧厉风的设计灵感,正是源于苏浅夏。七年前的十二月,萧厉风将制作完成的Angle’s Love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苏浅夏。当时苏浅夏只拿了其中一颗耳钻,另一颗留给了萧厉风。萧厉风嫌戴一颗耳钻太高调,就一直没戴过,可苏浅夏却戴了整整五年。直到今年三月回国,还挂在脖子里不肯扔。
两年前,苏浅夏去美国不久,萧厉风手指上就多了这枚尾戒,也没看他摘下来过。当时顾雅静也没在意,只当是一般装饰品,可是今天和他近距离对坐了才发现,那赫然就是从耳钻上卸下来的Angle’s Love!
Angle’s Love虽在全球都有限量销售,可是惟独苏浅夏和萧厉风手里的这对是不一样的。只要仔细看,就会在蓝宝石底部看到一个清晰的烫金字母——S。
在苏浅夏手里的那枚耳钻上,烙的则是一个X。这个是苏浅夏大学时候悄悄告诉自己的秘密,除了他们三个人,没有人知道。
苏浅夏。萧厉风。
分别印有两人名字首字母的耳钻,全世界,不可能再有第二对。
顾雅静当时就呆在了原地,她看着喝的醉眼迷离的男子,看着他眼中似有似无的痛苦,突然,就再也说不出责怪他的话。
剪不断,理还乱。爱情,从来不是旁人能够说的清道的明的,只有那些在亲自经历着的男女,才能懂得其中的酸甜苦辣。
“浅夏!”
大老远的,顾雅静便朝藤椅上的人喊道。
苏浅夏放下手里的书,朝着迎上她的目光。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苏浅夏替顾雅静倒了杯红茶,淡淡问道。
一阵微风拂过,牵起她耳侧墨黑的发丝,如上好的丝绸一般,清扬在半空,配上她惺忪半垂的眼睑,慵懒优雅的姿势,美得让顾雅静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顾雅静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她,“浅夏,我是男人的话,一定娶你,这辈子不出去勾三搭四。”
苏浅夏扑哧笑出声,将茶杯递给她,摇头不语。
“我给你买了件衣服回来,待会回房间试试哈!”
“怎么又买衣服了,前两天不是拿了很多给我吗?”苏浅夏蹙眉道,“雅静,我知道你不缺这些钱,但是我对穿什么真的不太在乎,没这个必要。”
顾雅静白了她一眼,“你现在正是大好青春的时候,这么美的人不穿得漂漂亮亮,我都替你可惜。这次不一样,后天就是我爸生日了,这次是五十大寿,要好好办一趟,明天他就会从B市回来,你既然要参加晚宴,自然要穿的漂漂亮亮咯!”
“顾伯伯生日?那不是会有很多人来?我没必要参加吧?”苏浅夏耸肩,喝了口红茶。
“怎么不用,你作为我最要好的闺蜜,我当然要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了。”
“可是——”
“浅夏,”顾雅静突然正色,打断了苏浅夏的话,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认真道,“你是个有抱负的人,你的人生才开始。你要躲在我这里一辈子吗?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苏浅夏突然就安静了,垂眸望着桌上的茶杯,不语。
顾雅静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环手轻轻抱住她,抵着她肩头,目光落在远处,有些悠远。
“H市就这么大点地方,即使你不愿意,也总会和他们碰面。浅夏,再勇敢一次,老天爷不会永远对你那么残忍。相信我,这一次,一定会好的。不要因为他们,放弃了你的理想,那太可惜了。”
这个明媚的下午,顾雅静小心翼翼抱着这个被生活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女子,用她的方式,鼓励她勇敢地活下去。她看得出,苏浅夏心中依然牵挂了那两个男人,既然他们注定要在她的人生中继续出现,那就干脆坦然面对吧!顾雅静从来都是一个雷利果决的女子,从不喜欢拖泥带水。
后天的晚宴,正好是苏浅夏再次站到人前的一个契机。随手一拨的九瑰庄园,开业来短短一个月便名声显赫。她从来就是应该站在众人之上的女王,为何要一次次躲在角落里哭泣?
当谎言和逃避已经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时,除了面对,再无它法。
萧厉风、张铖豪、江凌柯、沈嫣云,无论是谁,有些事情,到如今,已经无法避免。
六月二十一日,夜。
顾公馆门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偌大的顾公馆,灯火通明,一片华光。
这是顾家近年来首次如此大张旗鼓地兴办晚宴,顾家作为H市最有政治背景的家族,自然有不少名门贵族上访。
这一次,顾雅静的爷爷顾天璟并没有回来,只有她的父亲顾近行回了H市。顾雅静的母亲许慧如从几天前就为这场晚宴开始准备布置,花了不少心思。
顾公馆三层顾雅静房间内,苏浅夏和顾雅静都已经穿戴完毕,两人站在镜子前,打量着镜子中盛装下的身影。
顾雅静长发高挽,漂亮的瓜子脸上,黑色烟熏妆,朱唇一点红,尽显神秘妖艳。她穿着一件宝蓝色V领长摆裙,又深又长的领口下,丰饶的酥胸若隐若现,惹人遐想。逶迤一地的裙摆上,点缀着耀眼的水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裙子是量身定做,将顾雅静每一寸肌肤都包裹得玲珑有致,妩媚妖娆。
一旁的苏浅夏,长发松挽,刘海轻垂耳际。她身上穿着一条大红色的抹胸短裙,样式简约,却与她干净清馥的气质浑然一体。她全身上下,除了右手食指上的一枚玫瑰状戒指,再无其他首饰珠宝。
顾雅静总是觉得,苏浅夏什么都不戴才是最美的,那些光鲜亮丽的东西,反而会掩盖住她身上那股难得的清馥潜静。
这是苏浅夏第一次穿晚礼服,第一次参加这样级别的晚宴。紧张和不安是肯定有的,不过更多的,是一种迷茫和空虚。苏浅夏知道顾雅静说的是对的,有些事情不是逃避能解决的,她只是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