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许久,久到丁春销都忍不住要睡着了,赵钰这才睁开眼,无奈道:“不行。”
丁春销再接再厉道:“你听我说,我也是试验了许多次才能做到的,要不然我给你放把火试试。”
赵钰想了想,答应道:“来吧。”
丁春销擦亮一根火柴,对着赵钰的手掌就要烧过去。
赵钰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就在火焰移到赵钰掌前寸许处时,黑暗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大雁翱翔天际时发出的鸣叫声。
赵钰睁开眼,“鸟?”
丁春销的脸在微弱的火光里严肃莫测。
就在火柴即将燃尽的前一秒,丁春销高高抛起火柴,手臂同时揪住赵钰的领口,拽着他一同滚向另外一边。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那粒小小的火苗。
呲,火苗熄灭。
一头近两米高的壮硕野牛前蹄刨着草地,看不清面目的头上,正呼哧呼哧喷着粗气。
丁春销从后腰处拔出一把短匕,塞到赵钰手上。
赵钰急道:“你呢?”
丁春销笑道:“你死了我没法和木苒木潸交代。”
赵钰刚想说你死了我也没法和她们俩交代,可话还没出口,丁春销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赵钰大惊,他见过木潸跑起来的速度,但那孩子还小,跑起来的时候总是带动气流,乘风而来,架风而去,而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丁春销行动起来,却根本叫人无力察觉。
无踪无迹,恍如鬼魅。
赵钰不得不再一次承认,族长继承人的师父,果然不能小觑。
丁春销几下跑到那头野牛身侧,手上寒光一闪,一把和赵钰手中握着的断匕一模一样的利器已经扎入野牛脖子。
野牛吃痛狂躁起来,丁春销接着扎入牛脖的匕首,身体一荡,从野牛肚腹底下滑溜而过,避开了野牛的攻击。
他的动作非常快,四蹄的野牛根本来不及回神,另一边的身体又被一刀划过,在昏暗的林子里喷溅出浓重的血腥味。
赵钰心中暗暗赞叹。
丁春销下一刀直逼野牛的咽喉,他要断它头颅。
野牛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它的两只前腿忽然高高翘起,踏在泥土里的两只后腿深深扎进土地。
重达千斤的前蹄眼看就要朝丁春销踩下,赵钰瞧得心惊,忍不住喝道:“小心!”
丁春销一刀扎进野牛的前胸,整个人在野牛踩下前,泥鳅般滑走。
虽然躲过一击,但匕首嵌在野牛的胸前,丁春销手无寸铁,一时没法攻击,只能四处躲避着野牛的进攻。
赵钰瞄准时机,喊了丁春销一声,将自己手中的匕首扔过去。
丁春销稳稳接住,重新与野牛怪搏斗。
赵钰一直站在暗处,谨慎地观望着那边的战况,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条长长的巨蛇尾巴已经悄无声息地垂到了他的头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丁师父这是要把赵钰培养成一代战神的节奏啊= =+
☆、 4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赵钰的全身心都注意在前头丁春销的战斗中,浑然不觉背后有条滑溜溜的尾巴正在接近自己。
丁春销与大野牛不断搏斗,眼角余光扫到赵钰,悚然惊呼:“赵钰!快跑!”
他的话音刚落,那条一直悬挂在赵钰头顶的尾巴已经迅猛冲下,赵钰躲避不及,被那粗壮的尾巴整个缠住,簌得拉往半空。
赵钰被拽着甩出,头脸不停撞到枝枝桠桠,一时目不能明。
等到他整个人都被举出树层,骤然面对整片皓月星空时,他才看清楚绑着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条长长的蛇尾,蛇身上遍布各种奇怪的花纹。
这种花纹赵钰似曾相识,但是容不得他细想,他的身体已经再次被拖拽回树冠层,穿过重重枝干,砰地一下砸在地上。
从那么高的地方被砸下来,饶是有蛇尾绑着,赵钰还是被撞得差点晕过去,胸口钝地仿佛没了心跳,脑子一片空白。
“赵钰!”是丁春销的声音,他极力喊他,“战斗啊!快战斗啊!”
赵钰的双臂被缚,那蛇尾越缠越紧,好似要把他的身体挤碎般,赵钰疼得嘶嘶抽气。
丁春销被野牛缠住,只能远远喊话道:“用思想!季芳没有腿也能控制一切!想想她是怎么办到的!”
赵钰咬牙忍着疼,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胸口袋子里的铁粉上。
蛇尾绑着赵钰,把他用力甩动,朝四面八方的树干撞去。
无数枝叶飞落而下,下雨一般。
赵钰被撞得眼冒金星,本来就不是很强壮的身体内部也不知是不是撞出了内伤,血混合着小小的气泡,不停地从他嘴角溢出。
丁春销还在喊叫,“赵钰!赵钰!别忘记你是谁!永远不要忘记你自己是谁!”
我是谁?
“姑姑?”木潸手里拿着件薄薄的外衣,轻手轻脚地走近窗边,笑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月光太亮,照得我睡不着。”木苒已经在窗边站了许久,从这扇窗望出去,只能看到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木潸并肩站在她身旁,同她一起举头望明月,“姑姑是在想赵大哥吗?”
木苒点点头,“他已经离开一天了,不知道现在如何。”
“据说是已经离开村子,和师父一起进到林海里去了,现在,应该是在休息吧。”木潸偷看木苒,笑道:“赵大哥和师父一定能合得来,说不定两个人还相见恨晚呢。”
“丁疯子和谁都合得来。”木苒微微笑,“更何况赵钰那个人,他想接近的人,还没有不能接近的。”
木潸瞥她一眼,忍俊不禁道:“姑姑提起赵大哥,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
木苒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说话。
木潸望着头顶的月亮,忽然笑道:“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木苒笑道:“我可不是什么闺中怨妇。”
“我知道,”木潸笑道:“姑姑不是泪下沾裳衣的人。”
木苒淡笑不语。
木潸俯□,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脸,有些怅惘地叹一口气。
木苒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笑道:“年纪轻轻的,不要随随便便叹气。”
木潸愁眉不展,“我在想小姨的话,其实我觉得,她说的那些话,也未必全是错,为什么我们兆族人生来就要躲躲藏藏一生?我多么希望我们的孩子有朝一日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人群间,没有人敢伤害他们,人们提起兆族人,想得也不再是如何食肉啃骨,大家相安无事,和平共处,那该多好。”
木苒弯下腰,看向木苒道:“你知道要实现这一点,要付出怎样巨大的代价吗?”
木潸苦恼地皱紧眉头。
木苒说道:“想要让其他人不敢伤害我们,除了强权下的畏惧外,别无他法,要建立强权,单靠我们这么点兆族人是不够的,季芳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会和白泽他们合作,毕竟他们现阶段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把人类从这片土地的主宰位置上赶下去。”
木潸怔怔地看向木苒。
木苒说道:“单单是这一战,你已经可以想象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惨状了吧?”
木潸木愣愣地点头。
木苒苦笑道:“即使这一战侥幸让我们赢了,兆族人和异兽们就能和平共处了吗?到最后,还不是要再起争执?真正想要达到季芳的目的,除非兆族踩着千千万万的白骨站在生物链的顶层,否则绝不可能实现。”
“即使实现了又能如何?咱们也是人,你想想看,假如小煜遇到危险,能救活他的只有我们兆族人,你会放弃救他让他自然死亡吗?”木苒望着天上的明月,苦笑道:“季芳总是说我眼光狭隘看不到更远更大的世界,可是人心叵测我体会得也不可谓不深,为了达到目的,人可以做到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为了救重要之人,自然也可以杀人,只要人还是人,兆族就永无宁日一天。”
一声叹息,木潸深感无能为力。
木苒摸摸她弓起的背,笑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季芳和我,各自代表了兆族未来的两条道路,要么前进,踏着血流成河和尸骨成山去获得强权下的自由,要么后退,退到所有人和兽都发现不了的地方,牺牲我们的自由,去换取世世代代的安宁。”
木潸侧头看向木苒,笑道:“姑姑看起来冷冷淡淡,动手教训人的时候毫不含糊,可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温暖得甚至有些笨拙的人呐。”
木苒推了下木潸的脑袋,板起脸严肃道:“越来越目无尊长了。”
木潸摸着脑袋,赶紧推卸责任,“这是赵大哥说的!”
木苒望向明月,脑海里想起那个男人,忍不住微微笑。
木潸偷偷瞄了眼木苒嘴边的笑,也跟着笑起来,“说不定赵大哥此刻也正看着月亮想姑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