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地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对着他微笑。那种感觉,一如刚刚陌沄昔拒绝沈濯言时的模样。
在深夜的时候,因为一个梦,屏幕中,陆锦年蓦然惊醒。他条件反射性地去摸身边的位置,发现一切都空空如也。在瞬间,他的心里被无尽的恐惧倾注占满。在他翻身下床的时候,却发现小小的房间中,窗台的门敞开着,夜风从外面吹拂进来。而散着长发的陌沄昔则坐在石栏边缘的位置,静静地阖着眼睛,双脚悠闲地摇晃着。
陆锦年不敢叫,也不敢喊陌沄昔的名字。只是在他想要靠近她的时候,陌沄昔突然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锦,你来。”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只是,陆锦年的额上,冷汗都已经溢出来了。“夕,你下来,快下来!”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的向前踱了好几步。
陌沄昔的脸上有明显的不明所以的神情。不过,她随即就如常一般的微笑,只是她苍白的脸上,早已经显露出了她的脆弱。“不要怕,锦,我只是睡不着,你看,我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的夜景会这么漂亮。”
陌沄昔的脸上露出薄如蝉翼的浅笑,然后向着陆锦年的方向伸出一只手。陆锦年的脚步微动,半晌才走过去,随即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那双如寒冰一样没有一丝温度的手。陆锦年站在陌沄昔的身旁,和坐在石栏上的她,一起并肩看着这座城市沉寂而深沉的夜景,食指慢慢地相扣。
陌沄昔的口中又轻轻扬扬地说出刚刚的那一句话,“你看,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座城市的夜景,会这么的漂亮,锦。”而她在说这话的时候,陆锦年侧过头去看她,发现她的眸子里,早已经没有曾经那种黑漆漆的光芒,而是透明如同失去了整个世界。
沈濯言看着屏幕中的影像,眼睛突然有点酸。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眉骨的位置,然后开口问着陌沄昔。“其实,在这个时候,这个人是真的想从那儿跳下去吧?”
陌沄昔抿了抿唇。她摇摇头,有些摸不清情绪地回答着。“谁知道呢。”
只是,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大荧幕中的‘自己’,也开口说着。“小的时候,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选择在这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呢?他们,究竟有多痛恨这个世界?才非要从这样高的地方坠落下去,万劫不复。”她说着,自己张开了双手,只是在下一瞬间,就被陆锦年拦腰抱住。“……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想这些。只是,却又没有办法管制着自己的思想。我想,我一直都不是个令人喜欢的人。神经质,压抑,又患得患失……锦,虽然你从来不说,但其实,我自己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有多麻烦……”她把身体的重量靠在陆锦年的身上,絮絮地说着,声音十分平静,话中却又透着异样,“……锦,你看到了我的药瓶,也知道我最近又开始依靠药物才能睡找了。可是你不知道,因为吃药的缘故,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可是,就在刚才我做了个梦,我梦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那几乎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她一面说着,一面轻轻的笑。“可是,转念的时候,我又在想,也许是我从一开始打扰了你的生活,也许我应该早早的消失……”
台词压抑的让人的心里都在隐隐的疼着。
沈濯言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陌沄昔的表情。却发现,因为灯光太过昏暗的关系,他甚至连她的轮廓也看不清。
“夕,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会突然失去你?”陆锦年牢牢地抱着她,很用力很用力。镜头的特写,都能拍出他手上蹦出的青筋。“我害怕着,会有那么一天彻底的失去你。不管是以怎么样的方式,不管是在什么时候……”
只是,屏幕中,陌沄昔却微微的仰起了脸,她的眼睛看着星空,慢慢地勾出一个笑容。“不会的,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失去我……永远都不会。”
“你发誓。”
“好。我发誓。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
“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肯跟我一起走吗?我们一起去另外一个城市。在那个城市里,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伤害你的目光了。夕,不要怕,跟我一起走。”
可是最终,屏幕里的陌沄昔还是摇了摇头。
“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沈濯言突然觉得,他是不是不该投资这部电影。最初看剧本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是一旦看到陌沄昔和陆锦年的演绎,就连他都几乎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陌沄昔轻轻的摇了摇头“你不是知道结局吗?”
“可是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结局。”
陌沄昔抿了抿唇,最后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句话,倒也不完全是假话。当初拍最后一场戏的时候,他们一共拍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版本,至于到底用哪一个,陌沄昔真的不知道。因为夏导和苏宸,谁也没有说。
最后,电影的画面定格在陌沄昔送陆锦年去机场时的拥抱上。很久很久的拥抱,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然后,在他们放开彼此的时候,陌沄昔微笑着挥手跟他告别。
然后,电影中画面一转,又跳回到那一片血雾散开时的模样。
而最后的最后,在电影一片漆黑的屏幕中,沙沙地响起了陌沄昔配录的一段独白。“十年前,我改变了我的性别。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是上帝给了我一副错误的身体,而我要做的只不过是把这份错误改正而已。只是,我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不允许我将这份错误去改正。我没有救赎,也没有归途……”
在她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屏幕中闪起了一行白色的字体。
愿已经离我们远去的陆锦年,也能寻找到他的归途。
陌沄昔在电影那行字闪现出来的前一瞬,站起身来,轻轻的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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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撞击 3000+ (一更)
这是陌沄昔第一次出演这种类型的电影。算是一个很大的创新。
电影所带给人们的在压抑之后的震撼,直到最后一刻才全部爆发出来。而这,就是苏宸的剧本,所蕴藏的力量。让人在压抑之后惊愕,惊愕之后又满是感触和动容。可是在动容之余,又有更加深入的反思。
“为什么不看完结局?”沈濯言追上陌沄昔的脚步,在她的身后问道。
陌沄昔的步伐未停,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即使不看完,我也知道最后的故事是怎样的。现场版的已经看过了,所以也没有必要执着的要看最后的结局。”
其实,在那行白色的字跳出来的时候,影院里所有的人都以为这场电影结束了。
但是在接着跳出来后面的画面时,他们先是一愣,然后又迅速地坐好。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荧幕。一架飞机滑过天空,稳稳地落在了飞机场上。紧接着镜头一转,就是陆锦年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冲着手掌呵气的模样。现场响起了几声隐隐的啜泣,大概是陆锦年的粉丝,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地轻啜了起来。
然后,陆锦年重新拖起拉杆的行李箱,朝着一辆停在不远处的出租车走了过去。
“对于一个两年没有接触到冬天的人来说,北方的寒风刺骨的让人怀念。在我阔别了这座城市两年之后,再次回到了这里。两年前,我离开这里,回到我的家乡,看望我生病的母亲。可是在回去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一个圈套。父母扣下了我的手机,把我锁在家里,断绝了我跟外界所有的联系。直到一个月前,两鬓斑白的父亲才肯打开我房门上的锁,把我从房间里放出来。他什么也没有说,我以为这是我抗争了两年之后,父母对我的妥协。一个月后,我买了飞回这座城市的机票。”
屏幕中,陆锦年的手微颤地把钥匙送进大门的锁眼里,在轻微的响动之后,房门被轻轻的打开。
陆锦年的脚步甚至因为激动而带着些漂浮的不稳,只是,在他一步一步跨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心却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房间里没有往日的整洁。虽然一切都与他离开时一切无异。床上还放着他们离开那天早晨叠好的被褥,衣橱里还挂着他熨烫好的衬衣,还有夕的衣服,一件不少。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厚厚的蒙上了一层灰,厚重的时光的痕迹,在这些细细洒洒叠起的灰尘上以他们平静安稳的步伐,慢慢的走过。
而这时,已经有不少观众把纸巾拿出来擦眼泪了。
屏幕上,陆锦年的视线在这间屋子里转过一圈之后,最后落在了沙发前的矮桌上。上面放着一只白色的信封。可是因为时间太长,上面已经蒙了细细的灰尘,有些变了颜色,很轻微的那种灰色,又带了时光老旧的那种旧黄色。痕迹斑驳了信封,可是却阻止不了陆锦年要拆开它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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