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澈,我请你吃糖。
那颗糖的滋味曾经甜的让言澈做梦时也会笑得醒来。那时的大院里有十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除了陆采,清一色的纯爷们。这样一个众星拱月的公主,竟然主动走入他的世界,露出甜甜的笑意。
陆采,陆采……
睡前都要反复念叨好几遍的名字不知不觉竟成了他生命中一场挥之不去的灾难。
那时候的言澈已经比任何一个小孩都要敏感,成熟,他不是没感觉到自从陆采出现以后先前热闹起来的世界又瞬间沉寂宁静下去,本来已经愿意和他交往的小朋友的眼中又出现了深深地鄙夷和厌恶。可是他不在乎了,生命中只要有外婆,靳元,阿信,还有陆采,便足够了。
他慢慢地沦为了陆采最忠心的仆人,只要是从她口里说出来的一句话,言澈便会无所顾忌地去执行。但凡她有一丝丝地皱眉,言澈便是最佳的出气筒,上山入海,一切甘之如饴,只因为以为陆采是真心待他好的,直到撞见真相。
陆采说——言澈的爸爸有艾滋,遗传给了言澈,你们千万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会传染上的。
陆采说——言澈是个坏小孩,自闭儿,一身的怪毛病。
陆采说——言澈有爹生没娘爱,和他玩的小朋友也会倒霉惹人厌的。
在那一刻,言澈仿佛看见整个世界崩溃在他的面前,废墟中那一片片的瓦砖都刻有鲜活的记忆和少女天使的笑容。
原来所有人都不是无缘无故地疏离他。
正文66第六十五章 专属肋骨
第六十四章那些过去
是夜,宁静了许久的言家小别墅终于又闹腾了起来。
“歪了,再摆右边一点。”
“不是……左边……再右边……”
“……小晗,你能不能看清楚了再说啊。”言澈站在椅子上举着极有重量的结婚相片忽左忽右地折腾了大半个小时,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谁叫你先前要把它带走的,现在要挂自然要挂的端正一点。”林绯晗委屈兮兮地说道,“更何况我是孕妇,眼神本来就不太好使,你如果嫌弃了就直说。”
“我哪敢呐,你现在是狭天子以令诸侯。”他调侃道,这样一句话却让小女人的脸色变了下来。
“哼,我才不稀罕母凭子贵呢。”然后撅着小嘴整个人躲进了被窝里。言澈见状无力地扶了扶额头,果然,怀了孕的女人惹不得,三两句话就使起了小性子。他再摆弄了一会儿相框,确定没有丝毫的歪曲后,跳了下来,然后冷不丁地把被子扯开,跟着钻了进去,抱着她一起躺在床上,细细啄着她的脖子,熟悉的幽香扑鼻而来,让他的心无比的舒畅。
“生气了?放心,宝宝再重要,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二位,这不有个大宝挤在前头吗?”他隔着薄薄的睡衣抚摸着她依旧平坦的肚皮。
闻言,林绯晗不咸不淡地轻哼一声,心情好了点儿,抬手轻轻戳了一下言澈的胸膛,“嫌我个大占空间了,那不是还有个娇小玲珑的陆小姐等着接言夫人的班吗?那天在医院我可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了,谁知道我到之前你们两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勾当。“
话里浓重的酸气,让言先生哭笑不得,这算是秋后算账吗?
“我那天在医院怎么对她的你不也看见听见了,是她单恋你男人的美色,我当真是时时刻刻地为你守身如玉的。“他的声音很轻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可林绯晗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一个鲤
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
“可是你的事情她全部都知道,我一无所知!”她愤愤然地说道,男人闻言,嘴角却勾起坏坏的笑意。
“谁说的,很多言澈的事情都是只有你知道,言夫人才明白的秘密……比如这个尺寸……”他抓起林绯晗的小手意有所指地来到腿间,摸了摸,有一种欲望在苏醒。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她羞红着脸急忙抽出自己的手,掌心仿佛还残留着滚烫的男性气息。
言澈在耳畔暧昧地吹了一口气,林绯晗一下子就觉得崩溃,全身就像是在燃烧,她听见他低低地轻笑:“我很正经。”
这句话让言夫人崩溃了,她咋咋忽忽地侧身生了许久的闷气,眼前一亮腾,耳畔响起了陆靳元今天和她说过的话。忽然伸出手,抚着他的眉眼,他的鼻,然后细细描摹他的唇,他安静深沉地望着她,任由她的手指在他脸上游移,像只撩人的小猫咪
“言澈。”
“嗯。”
“陆医生说你认识我很久了。”
“嗯。”
“陆医生说你有许多的秘密。“
“……嗯”
“陆医生说你父亲的事情你会亲口告诉我。”
“……”
林绯晗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男人接话的声音,但今天她不愿再给言澈逃避的机会,索性一次性把自己的疑问全倒了出来。
“言澈,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为什么那么排斥让我知道你小时候的事情。”
男人依旧保持沉默。
“言澈,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反问道,”不让我造小孩吗?可是我的小蝌蚪已经安全着陆了。”
话被人堵住了,林绯晗自然憋得慌,但她转念一想,每次都逼供失败,硬的不行,来软的。顺势勾上男人的脖子,媚眼如丝,“亲爱的,你就告诉我吧,孕妇是不能生气的。”
她卖力地使着美人计,终于让惜字如金的男人再度开口了,问道,“我告诉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说了我也把自个儿的事情告诉你,外加身高和体重,保证你只赚不赔。“
言澈噗嗤笑了出来,眼底深情款款,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表情里却带着一丝狡黠:“这没诱惑力,你的事情我太清楚了。要不我给你个提议。“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林绯晗把耳朵凑上来,喃喃道,“主动一次。”
缠人妖娆的声线,让言夫人一下子血气上脑。
“你怎么一天到晚尽想着这些事情,日日夜夜惦记着一个孕妇,羞不羞,羞不羞?“
“我要是不惦记你哪能成孕妇?放心,我会顾念到宝宝的。“他隔着睡衣揉了揉因为怀孕而增重不少的丰满,手里的沉甸甸的分量感引人遐想。
林绯晗咬了咬唇,果然无商不奸,她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上了这条贼船,但凡有点念想的,都要进行不正当的色\情交易。半晌,天人交战许久的言太太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成交,快说。你要是再瞒着我,罪在不赦!“
她凶神恶煞地扯着男人耳朵,就是这样的表情逗乐了言澈,心头不可抵抗地柔软下来,憋在心头许久的话就这么倾泻出来。
“咝……你轻点儿。其实过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个得艾滋的爸爸……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的极慢,也极为仔细,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这么认真地去掰开那段尘封已久的伤疤。林绯晗听着极认真,每一个字都不落得记在了心底。这是她男人的故事,这是言澈的过往。
……
有人说当流星的尾光消失前夕许下一个愿望,那一定会实现;有人说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熄灭以前说下三句话,来年一定会美梦成真。曾经,言澈很固执地相信着这些戏言,因为那曾经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信仰。
他想做个平常人,每天睁开眼有慈祥的母亲,轻身细语的关怀,而不是怨毒的目光和深切的仇恨。
其实,言澈是可以理解母亲对自己的恨意,因为这个儿子的存在对事事追求完美的言暮薇而言便是长在心口的一颗毒瘤,剜不去,割不掉,时时提醒她那段错误的婚姻。
言暮薇也年轻过,F市里一朵响当当的交际花,美艳而高贵,这样的一个千金大小姐骨子里却流淌着叛逆的恋爱因子,向往柏拉图式纯洁的爱情。
当情窦初开的少女遇见风度翩翩的流浪画家的时候,感情的触发犹如一场微妙奇特的化学反应,自然而唯美地绚烂了她的整片天空。即使没有一个人的祝福,即使所有人都投来不赞成的眼光,她依然固执地相信,自己选择的那个人是埋在砂砾里的明珠,终有一天会发光发亮。她会向所有人证明——言暮薇的眼光是精准无比。就是在这样的期盼中,那个流浪画家死了。
高傲的言暮薇常常在想,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会背叛他们的山盟海誓而去嫖女支,最后还因此感染上了艾滋。他以最不堪的死法将大小姐的美梦敲个支离破碎,而那时候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
如果不是医学的限制,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个象征着耻辱的孩子来到人世间,言澈太像他的父亲,眉目之间,一举一动,像到骨髓里。所以爱曾经有多浓烈,恨就会有多汹涛,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即使这个“子”也是从她肚子里分出来的一块肉,本不该承受这样的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