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餐吃得相当沉默。安如切羊排的时候心不在焉的,那块遭罪的羊排差点就滑出了盘子。时祎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问:“在想些什么?”
安如如梦初醒,她抿了下唇,说:“没想什么,这羊排烤得太老了。”
时祎也不道破,“那需要帮忙吗?”
其实这羊排烤的恰到好处,鲜美的酱汁从羊排里头渗出,看起来非常美味。安如却没什么食欲,她看了看盘中的羊排,又看了看时祎,然后点头。她咬着叉子,神情有点郁闷,然后问他:“时祎,你什么时候回G市?”
“看情况吧,一两个星期以后,或者更久。”他给了一个笼统的答案,抬眼却迎上了她疑惑的目光。他用叉子固定羊排,一边缓缓使力,一边解释道,“我妈妈是香港人,我的户籍也随她。”
“啊?”她诧异,“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觉得现在会很迟。”他把小块小块的羊排放回她盘中,“而且,我很喜欢你的款待。”
晚餐过后,他们散步到瞭望台俯视这晚景。两人都不是第一次在太平山顶俯瞰让人惊艳的城市夜景。各座大楼都披上了灯光璀璨的花衣,远处了车水马龙,如今只剩一个个移动的小亮点。安如似乎真的累了,丝毫不介意环境干净与否,直接席地而坐。时祎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眼睛看着前方,温声问她:“累了吗?”
安如点了点头,“还挺累的。”
闻言,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说:“借你靠。”
她挣扎了下,然后把脑袋慢慢地靠了过去,放松了身体。她舒服地吐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夏夜凉风。时祎侧过头问,“你冷吗?”
时祎没有听到回答,他只感受到自己肩上的小脑袋动了两下,应该是摇头。
下山的时候,安如的脚步似乎有点浮。她今天一直走在前面,而现在却慢吞吞地跟在时祎的身后。只是走了很小的一段路,时祎突然停在她身前,半蹲着身子。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怎么啦?”
他往后看了眼,说:“我背你。”
安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却催促道:“快点上来。”
她本想说“这样不太好吧”,但他的话似乎带着命令的口吻,使她无法抗拒。
栈道很静,他每走一步,安如都能听见他用力的脚步声。她轻轻地把头伏在他的背颈之间,低低地唤他:“时祎。”
“嗯?”他应声,她听见他的声音从身体里面传出来,暧昧而亲密。
“你累不累?”安如问。
他笑,话语间带着自豪,“我背过比你更重的东西,走过更远的路。”
安如弯着嘴角,没有再语音,时祎的步子很稳,她觉得心安,竟伏在他身上睡着了。后来是时祎把她摇醒的,她觉得呼吸困难,低头一眼,竟然是安全带惹的祸。她揉着眼睛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经到家了。她怎么揉眼睛还是睁不开,最后迷迷糊糊地说:“让我再睡一会。”
眼下的她尽露小女孩的娇气,她半撅着嘴,手指抓住安全带,头微微地垂着,露出半截纤细而修长的颈脖。时祎敲了敲她的额头,柔声问她:“难不成还要我抱你回家?”
安如的声音很轻,嗔道:“别,我爸妈也不敢这样纵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一些相当负面的消息,天灾人祸,各式各样的困苦不断。其实人的一生就这么短暂匆忙,没有人能够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活于当下,做自己爱做想做应该做的事才是最有意义的。希望我的文会给你们传递正能量,与各位共勉。
☆、第六章
这些天来,安如皆是行踪飘忽,早出晚归。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像以往那般挨近凌晨才回家,这样向来要求甚高的吴珍妮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于是,这祖孙两人总算消停了不少。
陈宇诗悄悄地观察过女儿。安如晚上回来的时候,明明是一脸倦容,但眉宇间却透出平日没有的神采。今天难得安如在家里吃早餐,待菲佣玛丽下去以后,她就低声唤安如。
安如刚夹起餐包,继而咬了口,才应道:“嗯!”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陈宇诗温温和和地问,亲自替女儿盛了一碗白粥。
坐在一旁的长辈都不自觉地放慢了手中的动作,静静等着安如答话。安如慢悠悠地把餐包解决,然后把白粥推到自己面前,轻轻地搅了两下,漫不经心地反问道:“我跟谁谈恋爱了?”
“我不就是在问你么?”陈宇诗接道。
“我怎么知道。”安如有点不耐,将手中的匙羹和瓷碗时不时撞得哐哐作响,听得吴珍妮直皱眉头。。
长长的餐桌中央摆着今早送来的鲜花,尚未盛开的花苞上还染着数滴晨露,有几朵已经傲然绽放,室内弥漫着淡雅的香气。那花枝遮挡了她的半张脸,吴珍妮坐在她的对面,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你这孩子!”陈宇诗无奈地嗔道。
“你这几天都跟谁出去了?”眼见儿媳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大概,吴珍妮只好亲自出马。
安如并不打算隐瞒,坦然答道:“施晴的朋友。唔,就是前几天晚上害我迟了回家的人。”
“男的女的?”一直在翻报纸的安海融也开始加入这场莫名其妙的谈话。
“男的。”安如没好气地看了自家父亲一眼,答道。
听了安如的回答,他随口地“嗯”了声,然后把报纸放到一边,站起来说:“我先回公司了。”
安如耸了耸肩,视线滑过餐桌上的数人,才发现他们都有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用手撑着餐桌,椅子向后移动,继而离开了餐厅。安如追了出去,安海融正好在换鞋,她站在几米以后,没有动。
察觉到她的到来,安海融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问:“你也出门了吗?载你一程?”
安如犹豫了半秒,应好。她折回把手袋带上,随后走到鞋柜旁边的长椅上坐下,默默地换鞋。
又是晴好的一天。安海融今天没有用司机,安如在门口等待,直到车子停在她跟前,她也没有回过神来。安海融降下了副驾的窗户,皱着眉叫她:“小如?”
安如连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告诉父亲自己要去中环广场。她系好安全带以后就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睛时不时看着专心驾车的父亲,几次欲言又止。
车子平稳地使出了施勋道,汇入了茫茫的车流。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车内,安海融伸手将遮光板拉了下来,率先打破了沉默,“有话想说?”
她脸上带着迷惘,像个迷路的小姑娘。安海融并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沉默了许久,她一本正经地说:“爸爸,我好像喜欢了一个人。”
恰好遇上红灯,安海融缓缓刹停汽车,笑了笑,转过头问:“认真的?”
安如的表情似乎很凝重,“我想……我是认真的。”
看着女儿的神色,他敛起了笑容,说:“你们认识了多久?”
“才认识。”她用手指卷着自己衣服的下摆,轻飘飘地答。
“哦?”他意味深长地应声,看着信号灯转换,他边启动车子边说,“一见钟情?小女孩最迷信这东西了。”
“我不知道。”安如忐忑,想了想又补充,“我跟他在一起,有种跟别人在一起没有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喜欢他,但又觉得自己不喜欢他。”
“你跟他说了吗?”
“没有,不过我打算说了。”
安如有种港人特有的气质,急躁、爽快、但却又匆忙。岁月尽管匆匆,但急着把暧昧变成恋爱,反而使感情失去了原有的韵味。
“他就是这几天跟你在一起的男生?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
“我不知道。”安如再度露出茫然的表情。
“小如,爸爸不是妨碍你谈恋爱,也不是质疑你的眼光,我只是觉得你太心急了。”他顿了顿,“你这样的小姑娘最容易骗了,别人说两句花言巧语或者给你一点温柔体贴你就上心了吧?傻妞,别太快地让自己陷了进去。”
“但是……”她呐呐地开口,但却找不到适当的言语去反驳。
恰好驶到中环,安海融把车子停靠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对安如说:“你若出嫁,爸爸就让他倾家荡产、这辈子都没有力气没资本再来一遍。而你谈一次恋爱呢,就要倾尽他所有的感情,令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爱上其他人。至于能不能做到,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